那一夜。
仙树上,万年才开的花,一息即绽,万年才结的果,片刻即落,入水化鱼,顺着灵水,遨游江海。
红花。
白果。
灵鱼入水...
一切,似乎因许轻舟到来,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少年手掌离开仙树,寻一石壁处,双腿悬空而坐,取出一壶桃花酿,浅闻,小小的缀了一口。
沐着星河,吹着晚风,看着人间盛世,任凭花谢花开,满脸惬意,回味无穷。
江渡不知何时,悄然于夜色中寻到此间,踱步向少年走来。
少年不语,假装不知。
姑娘来到少年身侧,拢了拢裙摆,很自然的坐了下来,三色长发在星光中泛着鎏金,一张脸庞,于灵水之光的映照下,明媚可人。
她看着星河。
她看着人间。
又偷偷的看一眼少年。
回眸时,恰逢一颗灵果落,化作一条鱼,翻腾着水花,顺流而下九天之瀑。
她柔声问道:“我是不是和它一样,也是从这棵树上掉下来的?”
许轻舟稍稍一怔,余光望向姑娘,明知故问道:“仙告诉你的?”
江渡摇了摇头。
“不是...”
“嗯?”
姑娘双手捧着脸蛋,望着人间盛世,笑道:“真好看。”
少年微微一笑。
“先生。”
少年微微一颤,嗯了一声。
“嗯。”
姑娘笑盈盈道:“还记得我曾问过你,什么样才是盛世?你当时跟我说,鱼龙一夜宵间舞,火树银花不夜天,我想,这就是了吧,呵呵,我看到了...”
思绪如风,一眼千年,回忆在星月之间汇聚,又于灵水之中流淌。
好似一梦回了江南。
是少年与姑娘。
亦是先生与帝王。
那时。
也是在月下。
少年替姑娘画了一幅画,画的就是盛世人间。
当时姑娘说,但愿她能看到。
当时少年言,一定能看到的。
当时的姑娘将信将疑。
现在的姑娘深信不疑。
她确实看到了。
所谓的盛世画卷,莫过于眼前风景,可盛世人间,却远不及身侧少年半张侧脸。
许轻舟不答反问道:“你...都想起来了?”
江渡乖巧点头,含情脉脉道:“嗯,都想起来了。”
少年收回目光,默默的饮下一口酒。
姑娘的笑灿如星辰,细数过往,“夏日的蝉,江南的雨,讲道理的先生。”
“春日的茧,远行的蝶,执剑的神仙....”
少年回眸一望,满目星光。
“呵呵!”
姑娘偏着脑袋,落落大方的问:“先生。”
“嗯。”
“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哪一句?”
姑娘认认真真道:“你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我是青山。”
少年摇头笑笑,轻声呼唤。
“姑娘。”
“嗯?”
少年亦问:“那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哪一句?”
少年一字一顿道:“来生若是缘未尽,宁负苍生不负君...”
四目相对间。
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那是第一次离别前的夜。
她对他说:若有来生,沧海桑田,海枯石烂,非君不嫁。
他对她说:天下之大,佳人无数,容颜万般,无尔不欢。
为了那句承诺。
他在人间等了四千年,寻寻觅觅。
为了那句承诺。
她在人间走过了三生三世,矢志不渝。
姑娘没有说话。
少年也没说话。
只是相视一笑,一切以在不言中。
算。
当然算。
从未曾忘。
一场岁月的风暴,意外让姑娘响起了三世过往。
今日,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少年依旧喝着酒,满目星光璀璨。
姑娘悄悄靠着他的肩膀,双眼如月牙弯弯。
“先生。”
“我在。”
姑娘轻声说道:“我爱你!”
少年深情回道:“我更爱你!”
三生三世,桃花十里,相遇相知,相逢相爱,如此,可共伴一生...
第一世。
姑娘说:‘先生,我爱你。’
少年答:“我听到了。”
第二世。
姑娘说:“先生,我爱你。”
少年答:“我知道。”
第三世。
姑娘说:“先生,我爱你。”
少年答:“我更爱你...”
爱是什么?
是初见时,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是青山。
是再见时,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更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以慷慨。
他等到了。
她寻到了。
那一夜,姑娘和少年守着天上的月,在人间的盛世里,将爱字写了又写。
从春色荒芜,写到星落云歇。
直到眼前浮白于天,碧海一望无边。
姑娘羞红着脸问少年。
“先生啊,你何时许我一场四月人间?”
少年深情的望着姑娘。
“我在去一趟人间,回来,许你十里红妆,满城花开...”
“说话算数?”
“当然。”
“绝不后悔?”
“不悔!”
“先生。”
“嗯。”
“要不你把仙也娶了吧?”
“嗯?”
“我不介意的。”
“额...”
“行不行嘛?我可不想你当负心汉哦...”
“别闹。”
“那就是答应咯?”
少年不语,满脸黑线。
“是两个不够吗?”
“天地良心...”
“放心好了,我可懂事了。”
“呵呵!”
“....”
那一夜后。
许轻舟再一次不辞而别,离开了浩然仙境,他要去一趟人间和仙域,了未了的事...
他是永恒天道,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做。
他修补了破碎的天门。
他将塌陷的法则重补。
他走遍了每一片永恒的大陆,将战火的硝烟散去。
人间。
下界。
六界天。
乃至万仙城...
行天道之实,补大道之法。
最后他去了那座倒悬的天峰。
昔日一战后。
界灵一去不回,众生和自此闭门不出,永恒殿这座监察永恒天下的组织群龙无首。
许轻舟想自己该去一趟的。
凡事都该有个了解。
他和永恒殿也该有个了解了。
许轻舟来时。
祂坐在沧溟池上,四目相对间,是说不出的复杂。
昔日的宿命之敌,今日再度相遇,却以天差地别。
祂缓缓睁眼,慢慢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着少年一辑到地。
这一拜。
为自己而拜,亦为永恒苍生而拜。
“您终于来了。”
“你一直在等我?”
“是的。”
“等我作何?”
众生和平静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