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好日子才刚开始
皇帝的丧仪还在继续，进忠脚步匆匆地走在长街上，恨不得脚步快到飞起来，却不得不死死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和兴奋，流露出背上恐惧的微表情。
只要令主儿没有坐上太后的宝座，十五阿哥没有坐稳皇位，那么，他们就还不算是赢，就一定要小心谨慎，绝对不能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出差错！
他隐忍着满腔殷切，终于走到了永寿宫里。
永寿宫里，人人都穿白，脸色也十分焦急悲伤。
进忠进来，便先见了王蟾。
王蟾看着十分憔悴，眼睛哭得红红的：“见过大总管，我们主儿……怕是不能见您了。”
进忠忍下焦急：“皇后娘娘派我来配合张院正，说些皇上正在等皇贵妃侍疾的话，你这就带路吧！”
王蟾顿时露出迫切的希望之色：“好好，您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殿，刚进去就闻到了浓烈的药味儿。
进忠看着床上的嬿婉，第一眼，险些扑过去。
春婵拦了拦：“我们主儿已经昏迷了两日了，皇上又……主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进忠咽下关心的话，竭力维持完美的忠仆形象：“皇后娘娘派奴才来给皇贵妃说些话，春婵姑娘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管我。”
说罢，他径自跪在床前，擦干净眼泪，温声细语地说些皇上想她了的话：“皇上听闻您病了，十分担心，夜不能寐，想让您去侍疾呢，您可千万要快点儿醒来，不然奴才可就活不成啦。”
他就这样说一会儿歇一会儿，絮絮叨叨个没完，时不时还要擦一擦编排旧主的内疚的眼泪。
可嬿婉始终没有醒来。
甚至于，等弘历出殡，新皇登基，嬿婉也一直都没有醒来。
宫里宫外一开始还有些猜测，后来见这般场景，渐渐的，流言蜚语便歇了。
入夜，永寿宫中，进忠悄悄地端了一锅鲜汤面进正殿。
床幔里探出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拨开了床幔，露出里面女子娇懒白嫩的脸庞：“又去偷拿东西，如今还在孝期呢，你可真是放肆。”
进忠笑眯眯地凑到了床前，熟练地凑过去：“您就在帐子里吃，没人会知道的。”
嬿婉睨着他。
进忠哪里受得了她这样娇软的眼神，忙将面碗端起来喂她吃。
嬿婉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她虽然是装病，但为了真实，之前也吃了不少药，如今肠胃不好，胃口比从前小了许多。
进忠又夹起一筷子面，哄道：“张院正都说您务必得吃些好的，您就好好儿地吃吧，不然皇上又有担心您，顺便责罚奴才伺候不周了。”
嬿婉就着他的手吃了，懒洋洋看他：“有本宫护着你，你怕什么？”
进忠讨饶道：“奴才不怕皇上责罚，就怕皇上送奴才去看皇陵，让奴才再也见不着您了。”
嬿婉眉头微蹙地又吃了两口，便撇开了脸。
进忠见她实在是吃不下，也怕她吃多了积食，便不再劝，给她擦了嘴，端着碗筷送下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见嬿婉已经让出了半边儿床，已经闭上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但他知道，她其实并没有睡踏实，如果他一直不上床，她就会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找他。
他有些想看她摸索找他的样子，可嬿婉微微皱眉，他便麻利地爬上了床，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压低声音唯恐吵到她：“奴才在这儿。”
嬿婉还没有睁开的眼睛上，睫毛颤了颤，表情再次安静下来，抽出手摸索到他的腰，轻轻拍了拍。
进忠眼含无奈地躺好，她便立刻依偎上来，环住他的腰身，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进忠靠在软枕上，垂眼看着她漂亮的睫毛，眼底全是温柔。
她睡沉了和睡浅的时候很不相同，只有真正睡着了，睡沉了，这漂亮的睫毛才不会一盏茶时间便颤动一下。
轻轻地拍了拍嬿婉消瘦的肩膀，进忠眼底沁出温柔如水的暖色，听着耳边清浅绵长的呼吸，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股温暖的水包裹着，想让此刻的安宁长长久久，直到他死，直到他的魂魄消散。
再，贪求下一世的相守。
……
永寿宫门口，永琰停留了一会儿，就示意进宝回养心殿了。
如今他还年幼，还没有选妃，后宫先帝的诸位妃子便没有大动，只做了些微调整。
而嬿婉，如今的圣母皇太后，已经跟母后皇太后商议过了，就仍旧还住在永寿宫中，除非她自己想换地方，否则就一直这么住着。
永琰很喜欢如今这样的日子，只是抬抬脚，随便走几步就能看见额娘。
没有那战战兢兢的九年，他终于弥补了自己上辈子的缺憾。
虽然多出来了个碍眼的……
但。
只要额娘高兴就好。
他对进宝道：“额娘太爱重先皇，全靠以前的大总管哄骗才吊着一口气，你提点着下面的人，不要见进忠不再是大总管，就冷落怠慢了他，耽误了额娘的病。”
进宝恭敬应是：“嗻！”
他迈着小碎步紧跟新帝，等到了养心殿，伺候着新帝入睡，又按照进忠最苛刻的要求把所有东西检查了一遍，这才出门透气。
进守走了过来，低笑：“师父，歇着呢？”
进宝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吃醋了？”
进守也笑：“哪儿能呢！”
已经从御前第三混到了第二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如今这样的好日子，搁在李玉当大总管的时候，他可真是想都不想的。
他们忠哥是新帝生母的左膀右臂，他和进宝只要不犯蠢不飘，这辈子就只有那么掰着指头就数得过来的几个主子。
就算是真的哪天飘了，犯了错，去求一求忠哥，也绝对能落得归家荣养。
进守挑眉笑了笑：“我脑子没你聪明，你当大总管能随时捞我，我当，可绝对捞不了你，这点儿我还是分得清的。”
进宝脸上的笑意加深：“你要是真心的，那我可就处理了你新收的那个小徒弟了。”
进守眉头微微皱了皱，见进宝脸上笑容陡然消失，不悦地拿胳膊肘了他一下：
“我还不能自我怀疑一下我看人的眼光了？你既然觉得他有毛病，处理了就是，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能信他不信你？”
进宝这才笑了：“记住你今天的话。”
进守催促他：“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值夜，有事了叫你！”
他笑：“可别忘了忠哥教咱们的，身体最重要，这身子要是垮了，再一飞冲天也没用！”
进宝抿着嘴角轻轻一笑，顺着他的力道便去了。
好日子，才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