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本官可在此向诸位承诺，若此事能成，凡遵纪守法、信誉卓着之商号，户部定当优先考虑合作。但若有借机盘剥百姓、扰乱金融、或以次充好者，莫怪户部与律法无情。”
沈言礼等人立刻躬身：“大人明鉴！我等绝不敢有负朝廷信任，定当恪守法度，秉公办理！”
王清晨此次没有一口回绝，便是最大的成功。
只要开了这个口子，以他们的财力和手段，即便不施暗手，也能从中找到巨大的商机。
送走这群满怀期望又略带忐忑的商人，王清晨立刻铺纸研墨。
他本想缓缓推进，没想到这些商人比他还急，这倒是让他有些急迫感了。
九月
算是万象更新的一个月，梁朝登基以来，朝堂上一派活力。
王清晨则多是在户部和侯府之间奔波，因为源冰快要到临产期的缘故，他还得做到两头兼顾。
如果不是自家师父前来侯府坐镇，他还真有点顾头不顾尾。
而清晚那里，他也不时探访。
自梁朝登基之后，她便搬进了内宫甘泉殿，这里虽不是皇后寝宫，但已经是皇后之下最尊贵的寝宫。
清晚的预产期要比源冰更早一些，大概在九月末。
清晚的第一胎，他没这个条件，但是第二胎，他想为自家妹妹保驾护航。
两个女人两次怀胎时间相隔如此之近，也是难得。
好在户部的事情他已经理顺，又近年关，多是一些审计工作。
即便王清晨不在，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而这段时间传出的唯一一个值得朝堂关注的消息就是，雷城清理了滞留其中的炼丹师。
连带先皇的贴身内侍全都被梁朝秘密处决，至于为什么这个消息还能传出来。
消息能冲破封禁传到朝堂，王清晨猜测应是梁朝有意为之。
他明知这会给朝臣一个不好的猜想，但他还是如此做了。
王清晨听闻时，正与宋文清核对各地官兑铺的旬报。
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
这定然不是疏忽，而是一次敲打，一次无需言语的宣示，事毕功成，尘埃落定，一切都被深锁在地宫之中。
新帝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斩断了与先帝最后也是最直接的联系。
同时他也是向朝臣宣誓：新朝，不信鬼神，只问苍生。
而他则是一个求进的帝王。
“大人？”宋文清见王清晨出神，低声唤道。
王清晨回过神，将污了的纸笺团起丢入纸篓，面色恢复平静：“无事，继续。”
对于梁朝的变化，王清晨早有察觉。
或者说处于这个位置的人很难保持如一。
没有谁能够保证自己真能够做到。
九月中，秋意渐深。
这日午时，王清晨正在值房批阅公文，宫里便来了公公，贺喜“王大人，恭喜、贺喜啊！贵妃娘娘又为陛下诞下一位龙子，陛下命咱家立刻前来给大人报喜啊！”
王清晨闻言，手中的朱笔猛地一顿，一滴鲜红的墨汁落在公文上，迅速洇开，如同骤然绽放的红梅。
“我妹妹如何了？”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大人放心！”
“天佑大朔，天佑大朔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是表演，也掺杂着真实的关切和不忍。
再添子嗣固然好，但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啊。
“好好好！陛下可是欢喜得很，在甘泉殿守了大半天呢！”报喜的内监满面笑容，声音尖细却洋溢着喜庆。
“陛下口谕，王大人乃国舅，又为朝廷肱骨，特准大人入宫探视！”
“臣，遵旨！有劳公公稍候，容臣更衣。”王清晨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对宋文清快速交代了几句户部事务，便随内监匆匆而出。
马车疾驰向皇城，王清晨坐在车内，心绪难平。
清晚又得一子，这在皇家是天大的喜事，意味着她的地位更加稳固，王家与皇室的纽带也更为坚韧。
但在欣喜之下，一丝隐忧悄然浮现。
梁朝如今已有两位皇子，皆出自清晚。
这份殊宠，是恩泽，也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后宫，此刻恐怕有无数双眼睛聚焦于甘泉殿。
抵达宫门，早有软轿等候，一路行至内宫，戒备明显比平日森严许多，但见到是王清晨，侍卫们皆无声行礼放行。
王清晨算是这里的常客了，再加上梁朝的命令，一路上算是畅行无阻。
甘泉殿内暖香馥郁，宫人步履轻盈，脸上都带着喜气，应是刚刚都受了赏赐。
梁朝果然在殿中，正坐在外间的榻上，虽面带倦色，但眉宇间的喜意却难以掩饰。
他换下了常服，穿着一身较为随意的绛色袍子，显得比在朝堂上亲和许多。
“臣王清晨，叩见陛下！恭贺陛下喜得麟儿！”王清晨上前大礼参拜。
“哈哈哈，溪言来了，快平身。”梁朝声音透着轻松。
或许从登基那刻开始，他便已经轻松了。
“这里没外人，不必多礼。清晚刚睡下，孩子有乳母照看着，一切都好，你若是想看，等醒了抱来给舅舅好好瞧瞧！”
“谢陛下隆恩！”王清晨起身，目光关切地望向内殿方向。
“今天高兴，我将景阳与孔卓那小子也叫了来，晚上在这里一同用膳吧！也好久没痛快喝过了”
梁朝并未称朕，而是称我，这表明了什么王清晨自然清楚。
不多时殿内便被一声嘹亮的哭声充斥，想必是那小子醒了，此子生于午时，所以梁朝赐名梁午。
王清晨小心翼翼地抱着新生的外甥，感受着怀中幼小生命的温热与柔软。
小家伙瞬间便不哭不闹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陌生的“舅舅”，偶尔还咂咂嘴，模样十分可人。
梁朝在一旁看着忽然开口道：“午儿瞧着比寅儿当年要安静些，希望是个省心的。”
王清晨心中微微一凛，这话听起来像是寻常家常，但出自帝王之口，尤其是提及两位皇子时，总难免让人品咂出别的意味。
“皇子殿下们皆承陛下英睿，无论性情如何，将来必是朝廷栋梁。”
王清晨又暗自诊断了一下，并未发现异常，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