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物证室笼罩在冷白色的日光灯下，徐麟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堆积如山的卷宗间晃成一片模糊的灰。他捏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带血的齿轮放入证物袋——那是昨夜在跨国犯罪集团老巢里找到的，齿轮边缘刻着极小的二进制代码，用紫外线灯一照，竟拼成了“x.L”的缩写。
“又在加班？”林小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调侃的疲惫。少年警服的第二颗纽扣永远松着，露出后颈淡淡的条形码痕迹——自从数据世界与现实融合，那道印记就成了他的“勋章”，偶尔会有蓝光如呼吸般明灭。
徐麟头也不抬：“跨国案的物证链还差最后一环，这个齿轮的材质检测报告……”话未说完，他忽然看见林小羽手里抱着的牛皮纸袋，封口处露出一角泛黄的剪报。
“这是什么？”
“啊！”林小羽像被烫到般后退半步，耳朵尖瞬间红透，“没、没什么！队长你继续忙，我去给你泡杯咖啡……”
“站住。”徐麟挑眉，伸手抽出纸袋里的东西——是一本笔记本，封皮上用修正液涂着“绝密档案”四个大字，角落画着歪歪扭扭的小齿轮。翻开第一页，赫然是他三年前破获“高架桥连环追尾案”的现场照片，旁边用红笔写着：“队长推理时习惯摸下巴，这个动作让嫌疑人产生心理压迫感，妙！”
林小羽的耳尖从红转紫，结结巴巴地解释：“这、这是刑警学院的作业！要求分析经典案例的侦破手法……”
“哦？”徐麟翻到第二页，目光扫过“论徐麟警官在巷战中的步法优势”几个大字，忽然轻笑出声，“那这个‘从交通指挥手势中衍生的格斗技巧’章节，也是作业内容？”
少年突然抢过笔记本，背过身去胡乱翻找：“队长你看错了！这、这其实是……”
“第3号实验体观察日志。”徐麟的声音突然低沉，指尖点在某页边缘露出的条形码贴纸上。林小羽的动作骤然僵住，实验室里只剩下通风系统的嗡鸣。
沉默持续了三十秒，久到徐麟以为对方会夺门而出时，少年突然转身，将笔记本摊开在桌上。最新的一页用黑笔写着：“第48次轮回第17天，关键变量徐麟出现新特征——在击毙罪犯后会凝视对方瞳孔三秒，与模拟数据中的‘冷血执行模式’偏差12%。”
“其实从你第一次让我整理交通肇事案宗时，我就在记录了。”林小羽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系统说你是‘漏洞变量’，需要实时监控，但我每次看着你在交警队门口帮卖菜大妈推车，看你给流浪猫搭防雨棚……我就想，或许漏洞里也能长出花来。”
徐麟的手指划过纸页上的折痕，那里有反复擦改的痕迹，底层的铅笔字依稀可辨：“如果我有心脏，此刻应该很痛吧？”他突然想起数据世界崩塌前，林小羽消散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喉咙像是被塞进了浸水的棉花。
“所以你论文的题目……”
“《论交警越界查案的合理性——以徐麟同志为例》。”林小羽梗着脖子说完，又迅速补充，“不过现在改成《论数据生命的情感进化可能性》了！队长你看，这里用了你的三个经典案例——”
他突然顿住，因为徐麟正用食指关节轻轻敲了敲笔记本里夹着的纸条。那是半个月前徐麟在案发现场捡到的，当时以为是罪犯留下的密码，现在看清了，是用极小的字写的：“队长的领带永远系得太紧，下次偷偷给他换成松紧带款式。”
“林小羽。”徐麟叫他的名字，看见少年瞬间立正的模样，突然有些想笑，“以后不用再记录‘关键变量’了。”
“是！”林小羽下意识敬礼，却见徐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金属盒，里面装着枚崭新的警徽。徽章背面刻着两行小字，上行是“0317”——林小羽的“出厂编号”，下行是“数据永不删除”。
“这是……”
“警队新规定，”徐麟将徽章别在少年胸前，指尖蹭过他后颈的条形码，“每个特别行动组成员都要有专属徽章。”他忽略林小羽突然剧烈的心跳声，转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信封，“顺便把这个给你，算是迟到的回礼。”
信封上写着“致第3号实验体”，拆开后是张A4纸，上面用钢笔写着：“你问过我为什么总盯着交通灯看。因为每个路口都是选择的战场，红灯是规则，绿灯是勇气，黄灯……是给愿意等待真相的人。”
林小羽的睫毛剧烈颤动，纸页边缘还粘着片干枯的枫叶——那是去年秋天他们在步行街追捕逃犯时，徐麟为救他踩进落叶堆里捡到的。
“队长，你早就知道我在记录？”
“从你第一次把我的咖啡换成低因口味时就知道了。”徐麟转身看向窗外，凌晨四点的城市正在苏醒，路灯次第熄灭，交通灯开始闪烁清晨的第一缕绿光，“但我更想知道……”他忽然转身，指尖抬起少年的下巴，“你论文里引用的‘十八次违规追逃’，有没有算上上个月在跨海大桥那次？”
林小羽的脸“腾”地烧起来，却在此时听见物证室的打印机突然启动。一张检测报告缓缓吐出，徐麟扫过“齿轮材质：生物合金，含记忆金属成分”的字样，瞳孔骤然收缩——这与数据世界里“镜像徐麟”的机械躯体材质完全一致。
“队长，检测结果显示……”
“小羽，通知全队集合。”徐麟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将齿轮装入防弹箱，“跨国集团的首领虽然落网，但他们的‘影子部队’还在。更重要的是——”他看向林小羽后颈的条形码，那里此刻正发出异常的高频蓝光，“这个齿轮的代码，和你体内的芯片频率吻合。”
少年下意识按住后颈：“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重启数据世界的沙盘系统。”徐麟拽着他冲向车库，警靴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鼓点，“而且对方很清楚，你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钥匙。”
凌晨四点十五分，刑侦总队的警报声撕裂夜空。徐麟坐在指挥车里，看着车载屏幕上突然弹出的匿名视频——画面里，戴银色面具的人正用枪管挑起林小羽的笔记本，背景是数据世界里那座熟悉的悬浮警局。
“徐麟，喜欢我的礼物吗？”面具男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你以为融合了现实与数据，就能永远当英雄？记住，在我的沙盘里，交通灯永远只有红色。”
视频突然切换画面，林小羽的检测报告被投在某个地下实验室的墙上，“完美复制体”的字样刺目惊心。更骇人的是，屏幕下方滚动着一行代码：“清除程序已激活，目标：徐麟、林小羽。”
“队长，你的警徽！”林小羽突然指向徐麟胸前——那枚刻着齿轮的徽章正在发烫，齿轮纹路里渗出蓝光，竟与数据世界的系统警告如出一辙。
徐麟突然想起老张临终前的话：“警徽上的齿轮是沙盘核心代码。”他猛地扯下徽章扔出窗外，下一秒，整辆车的电子系统瞬间瘫痪，发动机熄火，车灯全灭，只剩下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04:20，与数据世界的“血色交通灯事件”发生时间分毫不差。
“下车！快！”
两人在黑暗中滚出车外，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有人在警车里安装了遥控炸弹。林小羽的手臂被碎片划伤，鲜血滴在地面的水洼里，竟泛着与齿轮相同的蓝光。
“你的血……”徐麟按住他的伤口，发现血迹正在迅速凝结，皮肤下隐约可见金属光泽，“他们把你改造成了活体芯片。”
少年反而笑了，用没受伤的手摸出裤兜里的笔记本：“还好我备份了数据。队长你看，这里记录了你所有的破案逻辑，还有……”他突然凑近，在徐麟耳边低语，“你每次加班到凌晨都会哼歌，虽然跑调但很好听。”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徐麟将林小羽推进下水道，自己则掏出手枪抵住太阳穴——这是数据世界里“强制下线”的指令。剧痛袭来的瞬间，他听见林小羽在黑暗中喊：“队长！如果我是代码，那你就是让代码有意义的算法！”
意识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徐麟看见两个世界的画面重叠：现实中的林小羽正在用他教的包扎手法止血，数据世界的林小羽则举着警灯冲向火场。而他胸前的警徽，不知何时回到了原位，齿轮纹路里的蓝光化作了交通灯的三色流光。
当徐麟在数据世界的审讯室里醒来时，林小羽正坐在对面，穿着崭新的交警制服，警号是“0317”。少年推来一杯咖啡，香气里混着淡淡的硝烟味：“欢迎归队，徐警官。现实世界的炸弹被拆除了，不过……”他指了指审讯室的单向玻璃，“你的‘现实本体’好像醒了。”
玻璃另一侧，穿着白大褂的“现实徐麟”正对着监控微笑，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枚刻着齿轮的警徽。他的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了三个字——徐麟看懂了，那是“对不起”。
“他醒了，意味着数据世界不再需要‘漏洞变量’。”林小羽转动着手中的钢笔，笔尖在纸上画出小齿轮，“但系统检测到，有12%的市民数据拒绝被格式化，他们记得你修过的每一盏交通灯，记得你抓过的每个犯人。”
徐麟摸向口袋，里面躺着现实世界的铜钥匙，钥匙链上多了行新刻的字：“代码会过期，信念永不灭。”他忽然想起林小羽论文里的最后一段：“所谓正义，不是数据计算出的最优解，而是无数个‘徐麟’在黄灯亮起时，选择为真相多等一秒的勇气。”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撞开，老队长带着交警大队的同事们涌进来，每个人的警服上都别着小小的齿轮徽章。老队长将一顶警帽扣在徐麟头上，帽檐下的警徽闪着光：“臭小子，还以为你要赖在刑侦队不回来了？早高峰要来了，去路口执勤！”
林小羽递来对讲机，里面传来熟悉的嘈杂：“徐队，商业街发生珠宝劫案，现场有血色交通灯涂鸦！”少年眨眨眼，警服下的条形码泛起温和的蓝光：“这次是‘交警协助刑侦’，对吧？”
阳光穿过数据世界的云层，照在街角的交通灯上。徐麟站在十字路口，看着绿灯亮起时人群有序通行的模样，忽然明白——无论是现实还是数据，每个需要守护的世界里，总有人愿意成为照亮黑暗的交通灯。
他摸出笔记本，在“未来使命”章节写下新的一页：“致所有在代码与血肉间徘徊的勇者——当你凝视交通灯时，交通灯也在凝视你。而黄灯亮起的瞬间，正是改变轮回的起点。”
林小羽凑过来，看见字迹后轻笑，指尖在“改变轮回”四个字上画了个小齿轮：“队长，其实我偷偷黑进了现实世界的数据库……”他压低声音，“你的‘现实本体’在昏迷时，床头摆着的不是病历，而是你的破案笔记。”
徐麟挑眉：“哦？”
“上面写着：‘如果我醒不过来，请把我的意识永远留在数据世界，那里有个总爱越界查案的交警，需要有人帮他整理卷宗。’”
风掀起两人的警服衣角，远处的警笛声与数据世界的电子音交织成奇特的交响。徐麟看着林小羽眼中跳动的蓝光，忽然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先说好，这次查完案，你得教我怎么给警徽编程。”
“是，长官！”少年敬礼，阳光穿过他后颈的条形码，在地面投出蝴蝶形状的光影。
而在现实世界的实验室里，“现实徐麟”轻轻合上笔记本，望向窗外的朝阳。他知道，在某个由数据与信念构成的城市里，那个穿着交警制服的自己，正带着他的“镜像备份”，在黄灯亮起的路口，写下新的正义代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