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在软椅上，手指一下下敲着扶手，目光死死盯住图纸上的坑道分布。
这一次，他熟门熟路的那一套不灵了。
往常靠吓、靠打、靠画饼就能压住的局面，现在全崩了。
工人们连恨都懒得恨了，眼里只剩麻木。
他对未来的许诺，早没人信了。
“殿下。”
李康掀帘进来，脸上写着慌，一看就让人心烦。
朱贵没抬头，冷冷问了一句：“说。”
“是……矿上的事。”
一听又是这个，朱贵眉头一拧，心口堵得发慌。
他盯着地图，像是指望它自己长出答案来。
耐心一点点被磨光，他需要破局，马上就得破！
“殿下。”
帘子再响，莎拉走了进来，一身银甲擦得锃亮，站姿挺得像根枪。
朱贵抬眼瞧她，有点意外。
“你有主意？”
莎拉走到桌前，指尖慢慢划过矿区位置。
“人不是牲口，饿着、打着、逼着，只会把他们逼疯。
他们需要喘口气，需要被当人看。”
朱贵脸色沉下来，这话听着太软，不合他胃口。
他向来信奉拳头说话，这种温吞水的法子，等于认怂。
可他也明白，再这么硬撑下去，怕是要翻船。
正烦躁着，外面一个人撞进帐篷，脸白得像纸。
是李康的手下。
朱贵猛地回神，目光扫过去。
“有急事。”
那人嗓音打颤。
“讲。”
“我发现……有奴隶在暗地里串联，准备闹事。”
“砰！”
朱贵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地图都跳了起来。
脸瞬间冷得像冰。
他起身走到那人面前，眼睛像刀子一样剜过去。
“真有这事？”
“千真万确。已经在摸岗哨，囤家伙了。”
朱贵站着没动，手指死死抠住桌角。
这消息像块巨石砸进心窝，闷得他胸口发疼。
他清楚得很，要是这次乱子炸了，他在这儿的所有布局全得报废，大明的根基也要晃三晃。
必须掐灭，越快越好。
莎拉站在角落，面无表情，可心里已经猜到他会怎么收场。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等着，看他做选择。
“他们……到底图个啥？”
朱贵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了几分。
李康脱口而出：“殿下，他们不求升官发财，就想活命，想挺直腰杆做人。”
“活命？做人？”
朱贵嘴角一撇，冷笑着开口，那话音像冰碴子一样往李康耳朵里钻，“我管他们吃，管他们住，还给他们活路，结果呢？他们倒想掀我桌子？这就是他们说的骨气？”
李康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清楚朱贵的脾气，也明白这事没法争辩。
他只能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掌心，眼神死死黏在自己的手上。
朱贵站起身，几步走到帐篷口，掀开帘子往外看。那边矿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可他眼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这事儿，我得亲自出面。”他咬着牙，“谁想造反，我让他亲眼看看，惹我朱贵是啥下场。”
这话砸在帐篷里，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李康和莎拉对望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睛里瞧出了不安。
他们都听出来了——朱贵已经动了杀心。这一去，怕是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可他们不能拦，也不敢拦，最后只能默默跟上去。
那个夜里，矿区被黑暗裹着，朱贵带着李康和莎拉，大步走进人群扎堆的地方。
他盯着那些满脸油灰、汗流浃背的矿工，心里翻腾着一股说不出的怒火。
这些家伙，全靠我活着，居然还想翻身做主？
他们在广场中央站定，周围一圈人都吓傻了，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朱贵一步步走到人群前面，目光扫过去，没人敢抬头。
“我知道，有人在背后捣鬼，想把我踩下去。”他声音低，却像刀子划过铁皮，“现在，我就站在这儿，谁有胆子，站出来跟我说句话。”
全场死寂，连喘气声都压得极轻。
朱贵看着这群低头缩颈的人，心头更烦了。
“我是你们的顶梁柱，你们吃的、用的、挣的，哪样不是我给的？就这，还想咬我一口？啊？这就叫尊严？”
没人应声，空气像是凝固住了。
他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直，像一堵推不倒的墙。
回到帐篷，朱贵没歇着，开始盘算下一步。
他知道，硬压不行，得把那些带头闹事的钓出来。
于是他转头对李康说：“你混进去，打听谁是背后主使。我要揪出那个领头的，当众拆了他的台。”
……
“找到头，问题才好解决。”
他语气平淡，但眼底透着狠劲。
李康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殿下，我懂。”
朱贵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这事危险，搞不好会丢命，但他信得过李康。
接下来几天，李康换了身破衣裳，装成普通矿工，天天在井下跟人打成一片。
很快，他就摸清了情况——那个带头的是个叫阿鲁的壮汉，块头大，嗓门也大。
阿鲁从小就在矿上干活，早就受够了这日子。他不怕死，只求能让兄弟们活得像个人样。
……
他盼着这一次能改天换地，让大家不再被人踩在脚底下。
李康慢慢取得了阿鲁的信任，也一点点探到了他们的底牌。
原来他们打算趁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动手，炸矿道，冲出去，逃命去。
消息一回来，朱贵听完，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好啊，让他们越来越觉得能成。等他们梦都做醒了，咱们再把锅掀了。”
莎拉站在边上听着，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这招毒，也知道可能激起更大的乱子。
但现在，她只能选择闭嘴，选择跟着走。
那一夜终于来了，天上没星没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朱贵的人马悄无声息地压了下来，而那些反抗的人还在忙着准备炸药，根本不知道死神已经逼近。
就在矿坑口，朱贵现身了。
他没开口，就那么冷冷地看着阿鲁。那一眼，比刀还利，直戳人心窝。
夜色里，他的军队像一群黑影扑来，眨眼就把所有人围了个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