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渐浓,海天大亮,令少钦恋恋不舍地离了祝翾的唇,而后在她额头印上深深一吻,抚着她的长发问她:“你怎么那么爱看日出啊?”
祝翾看着金光透亮的天空,缓缓说道:
“有时候,想要挣脱黑暗,不需要太强烈的光亮,光太强,反而容易晃着眼,让人混淆出口的方向。我就喜欢这熹微的晨光,它就像夜空的繁星,能穿透心灵,能照亮理想。每次看日出,我都会觉得,我这一整天都充满了希望。”
“怎么不论什么事情,只要经过你的解读,全都会变得神圣起来呢?”令少钦宠爱地看着她说道,“你上辈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祝翾圈着他的脖子回问他:“你说呢?我是什么神?”
“依我看啊……你应该是……扰我心神。”令少钦望着她说道。
祝翾嫣然一笑,伸出食指刮一下他高挺的鼻梁,冲他俏皮地眨了下右眼,竟电得他一下子羞红了脸。
“哈哈!令少钦,你害羞的样子好可爱哦!”她将手肘撑在他的膝盖上看着他的脸说道。
“谁害羞了!”他不好意思地看向旁侧。
“你呀!”
“我哪有?”
“你就是有!你看你脸都红了!耳朵也红了!哈哈哈哈……”祝翾揪着令少钦的耳垂大笑道。
“你才脸红呢!”令少钦说着便抓住她挠在他耳边的手,又揽过她的头,咬上她的耳垂。直咬得她嗷嗷大叫。
金色晨光下的两人你侬我侬笑逐相拥,甜蜜的情愫在橙黄的天际间飘扬向远。
两人在圣塔莫妮卡山脉中的徒步径上边散步边用完了早餐。离开那片高地时,已是隅中时分。
车子路过海滩附近的步行街时,祝翾突然大喊一声:“停车!”
吓得令少钦一个急刹,慌忙问她:“怎么了?”
祝翾也不作答,只缓缓摇下车窗,眼神空望远处。
令少钦担心地握住她的手,又问:“宝贝,到底怎么了?”
只见祝翾抬起摇车窗的手,食指在嘴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噤声,接着轻吐出三个字:“有云雀。”
令少钦一头雾水,蹙着一双青峰眉往车外环视一圈,自言自语道:“这里怎么会有鸟?”
他还在发懵,祝翾已打开车门下了车,径直往步行街走去。
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过风格各异的街头艺人点位,转到街角,才停下脚步。
令少钦一直跟在她身后,临近街角,他才终于明白祝翾口中的“云雀”是何意。
这是罗马尼亚小提琴家格里高拉斯·迪尼库(Grigoras dinicu)创作的名曲《ciocarlia》(云雀)。
只见祝翾倚墙而立,闭着眼沉浸地聆听着从街角流出的小提琴独奏曲,那旋律清悦明快、情绪丰沛昂扬。
演奏者展示着绝佳的颤音技巧,直到最后一声爽利的收音,祝翾才从那片如画般明丽的沉醉中苏醒,她正过身缓步向那小提琴手走去。
行至面前,祝翾恭敬地向那拉琴的人鞠躬行礼,继而开口说道:“自由不羁一声啸,碧海长空万里鸣。这只云雀,不但能穿越山林,还能飞越沧海。”
小提琴手着一身米白色垂坠至足边的礼服长裙,修出她匀称合度的身形,黑色长发披肩,气质温和典雅,简约无华。虽然眉目间有着明显的岁月摩挲的痕迹,但她面容清丽,略施一层淡妆,更显优雅知性。看上去最多四十岁的年纪。
听闻祝翾此言,她眉眼间遍布惊喜,于是缓缓放下琴弓,同样微笑着用中文回应道:“这只小小的云雀,觅得知音了。”
祝翾想说这哪里是一只小小的云雀?于是继续礼赞道:“我听过许多版本的《云雀》,唯独这一只,是以天作棋盘星作子、地为琵琶路为弦的雀中之王!”
小提琴手莞尔一笑,谦虚地说道:“妹妹过誉了。”复又追问:“妹妹也是小提琴手吗?”
“不是哦。我不会拉小提琴呢。”
“妹妹虽不会拉小提琴,但一定是通晓音律之人。”
“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我已年过半百,却从未遇到过像妹妹这样懂音识曲、善听弦外之意的人。”小提琴手满眼都是赞赏之意。
祝翾听到对方把她比作钟子期,受宠若惊,满怀敬意地回应道:“老师谬赞了,我何其有幸能做您半个钟子期。”接着她又好奇地问道:“还有啊,您在十年前就已经冻龄了吗?岁月对您一直都是这么温柔以待的吗?都说女人四十一枝花,您看上去不过只有一枝花的年纪啊!”
祝翾那副一本正经的调皮模样引得小提琴手悦心一笑:“谁家的姑娘这么会说话呀!”
“我说的可是事实。您的模样就是我二十年后的盼头!”
一句话又惹得对方开怀而笑。就连站在不远处的令少钦也被她逗笑了。
她快步走到令少钦面前,仰着头伸出手说道:“令少钦,给我钱!”
令少钦惊得一愣,她可从来没跟他要过钱。祝翾看他愣在那不动,催促他:“快点呀!”
令少钦这才赶紧从风衣内袋里掏出钱夹来,直接把钱夹放她手里。
她打开钱夹,抽出一沓美钞,又向那小提琴手行了一礼说道:“幸会老师。谢谢您贡献了如此美妙又独特的乐曲。”说完,她上前一步,蹲下身把那叠钞票轻放在琴盒里。
拉琴人赶忙阻止她:“妹妹不必多礼,你能听出云雀之志,已是最好的嘉赏。”
祝翾摇摇头,示意拉琴人收下她的心意:“小小心意,是我对这只云雀的礼赞。祝福她,上九天揽星月,唱一世自由歌!”
此话音落,小提琴手泪闪莹花,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才华满腹的姑娘,感动得说不出话。
待祝翾缓缓站起身,她又满眼欣赏地看着祝翾,问道:“妹妹叫什么名字?”
“如果明天,我们还能相逢,我会让风告诉您,我的名字。”祝翾望着对方说道。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再会!”祝翾再一次躬身行礼后,转过身牵上令少钦伸过来的手,慢步走出了那条街。
小提琴手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满心祝祈与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