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康郡王的改变必然会引起上京城内闺秀们的震惊，从而引发对同心蛊的狂热追求。
将同心蛊推至夫妻同心的制胜法宝。
可若是得到同心蛊的人心术不正呢？
范书妍厌恶自己的婆母，便有了康郡王逼迫贤王妃对范书妍道歉之事。
也就是范书妍没起别的心思，进一步，倘若范书妍想要杀人，康郡王又是否会顺应她的想法去杀人呢？
这只是孙明秀担心的其中一点。
第二点，若是得到同心蛊的人身份有问题呢？
香寂寺对于香客们的身份并未做出拘束，除了有上京城内的官家女眷，在外走动的走卒贩夫也在其中，甚至府中的丫鬟小厮也是不少。
若是真靠“心诚”二字制胜，倘若得到同心蛊的人是一个心思歹毒的恶人呢？
若府中丫鬟在莲花灯上写下了府中主子，又靠着“心诚”得到了同心蛊，喂给了不设防的府中主子。
那对于府中的主母何其不公？
再者说，同心蛊效用这么厉害，又是否能完全改变一个人？
若是乞儿在莲花灯上写下某位官家小姐的名字，有幸得了同心蛊，那官家小姐又有什么下场？
是否会真得“本性大变”，执意要嫁与乞儿？
种种想法在脑海中炸开，孙明秀脑子乱糟糟的，莫名对这同心蛊起了警惕。
她抓住雀跃的表妹，提醒道。
“你要管控好每日膳食，尤其是在有人获得同心蛊的时候。”
“啊？”
云姣姣满脸疑惑。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起膳食了？
孙明秀只好耐心和她解释了一遍自己的猜想，“人都说，姻缘天定。可你看，那康郡王夫妇二人可算是姻缘天定？”
云姣姣莫名觉得表姐对自己期待很大，难得动脑思考了一下。
“表姐，我也说不清楚。”
“若是那郡王妃没获得同心蛊之前，我自然觉得他们两人并不是姻缘天定，整个上京城都知道他们夫妇两个几乎天天都要吵架，这怎么能算好姻缘呢？”
“可……”
“可那康郡王得了同心蛊之后，好似颇有些恩爱夫妻的姻缘。但毕竟也只有刚才那次，所以我也说不清。”
孙明秀：“……”
表妹真是太单纯了。
她想了想，换了个方式问。
“那我问你，你觉得姨夫姨母感情如何，可算姻缘天定？”
云姣姣当即点头。
“当然算是了。母亲和父亲感情那么好，肯定是姻缘天定。”
孙明秀点点头，“你还记得自己刚才打听到的那些消息，范书妍靠着真诚获得同心蛊，若是有人按照她的法子也获得了同心蛊，万一那莲花灯上写了姨夫的名字呢？”
“啊？”
云姣姣当即傻住，“可是父亲早就有母亲了啊？怎么会有人写父亲的名字？”
“她是想要当小妾吗？”
孙明秀：“……”
表妹真是太傻了。
她无奈扶额，“据我所知，姨夫年轻时也是上京一枝花，可是有不少闺阁女子爱慕他。可他选了姨母，所以才有了你。”
“但往日那些爱慕姨夫的闺阁女子们可都并未离开，不是刚好有一位早些年丧夫了？”
云姣姣一想，还真是这样。
“不会吧？这么多年了，她居然还不死心？”
孙明秀：“……”
“你能不能不要在意对方的想法！难不成你没见到过爬床的人吗？”
这个云姣姣倒是知道。
她忙不迭点头，“有的有的，我见到过的。”
孙明秀见她理解，这才缓缓引导。
“那你说……若是她来香寂寺求同心蛊，求到了呢？她若是想当上主子，写下了姨夫的名字呢？会怎么样？”
云姣姣这才明白表姐的意思。
她虽然不知道同心蛊效果多大，但有刚才范书妍和康郡王夫妻俩的事在啊。
顺着一想，她脸色当即大变，有些害怕地看向孙明秀。
“同心蛊那么厉害，要是她偷偷喂父亲吃了，那父亲岂不是……会因为她和母亲吵架？”
“或者……”
她想到刚才贤王妃才被儿子逼着道歉的事。
“父亲不会让母亲给丫鬟道歉吧？”
上京城内各个府上的污糟事不少，那些八卦总会悄无声息地流传出来一些。
云姣姣爱听八卦，也爱看热闹。
什么宠妾灭妻，什么去母留子。
什么正妻贬妾，什么叔嫂勾搭，兼祧两房。
什么丫鬟翻身成主母，什么报恩报到最后纳了妾。
她都有所耳闻。
几乎是一瞬间，她脑子里就出现了许多更惨的结果。
又是害怕又是将信将疑。
“但父亲一向理智，和母亲之间感情深厚，母亲又没做错事，他应该不会那么对母亲吧？”
孙明秀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你觉得康郡王和贤王妃之间感情不够深厚吗？还是觉得他是什么痴心爱妻的人？”
都不是。
康郡王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这一切很大可能是因为范书妍得到的同心蛊。
“这……同心蛊居然能让一个人不分是非吗？”
云姣姣从没想到这个问题。
孙明秀点点头，“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不仅是你，还是姨夫姨母府上都要警惕些，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嗯嗯嗯。今日我就回府，把这事告诉他们，让他们警惕起来。”
云姣姣点头如捣蒜，一时间都不敢嚷嚷着去放祈愿花灯了。
顿了顿，云姣姣才小心翼翼开口。
“那咱还去放花灯吗？”
孙明秀思索几秒，刚准备回话，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孙小姐果然明慧动人，不愧是上京城内出了名的才女，实至名归！”
姜月舒物色了一圈合作伙伴，都没找到满意的，意外听到孙明秀的这番话只觉得惊喜无比。
或许此人便是合适人选。
孙明秀面色一变，反应过来后仪态端庄地看了过去。
在看到姜月舒时，她眸光微动，下意识警惕几分。
“裴大夫人过奖了！”
她和姜月瑶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如今陡然听到对方夸赞，不由警惕对方是否生出了别的心思来，亦或是话中有话。
一旁的云姣姣也露出如临大敌的模样，面露戒备。
在上京闺秀群中混，她自然也知道侍郎府的大小姐姜月瑶是个什么样子，处处都要跟表姐比，更是见不得表姐出名头，每次都免不得上赶着嘲讽。
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呢？
姜月舒无视两人态度，微微一笑，表现得很和善。
“这可不是过奖。方才康郡王的前后变化大家都看在眼中，但只有孙小姐一人由此忧虑，而不是兴冲冲地想办法获得同心蛊，的确是聪慧动人、心思细腻。”
孙明秀听到这话更是诧异。
姜月瑶一向目中无人，怎会说出如此有脑子的话，而且还是夸奖自己？
而且，不同于以往浮于表面的假惺惺模样，眼前的姜月舒看起来言语极其诚恳。
好似是真心实意夸赞她的。
想到她那早亡的夫君，孙明秀不由猜测起来，难道是因为这事对方才改了性子？
对方既然不是别有心思，她自然也不会冷脸对人，面上带起一抹笑容。
“多谢裴大夫人夸赞，小女不过是思虑多了些，并不算什么。”
姜月舒看出她面上警惕之色消失，脸上的笑意也真心实意起来，不由勾了勾唇角。
据她所知，姜月瑶很是看不惯孙明秀在上京城内闺秀群中大出风头，才色双俱，所以总爱上赶着找茬。
孙明秀应该是很讨厌姜月瑶的。
可她如今顶着姜月瑶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对方一开始警惕，在发觉自己并无其他心思后，又能很快转变态度。
的确是个人品极正的人。
姜月舒面露赞赏，脚步微动，便拉近了与孙明秀的距离。
吓得一旁的云姣姣一股脑窜过来，伸开双手阻挡姜月舒的靠近。
像是老母鸡护崽子一般，面上惶恐，态度坚定。
“你要干什么？”
“不准伤害我表姐！”
姜月舒看着她笑了笑，“我与你表姐有话要说。”
云姣姣瞬间翻了个白眼，她死死挡在孙明秀面前，毫不客气反驳。
“你有什么话直接在这说就好，靠那么近干嘛？”
姜月舒没说话，只是饱含深意的目光看向孙明秀。
孙明秀审视地盯着姜月舒几秒，伸手将表妹拉走，“没关系，只是几句话罢了。”
“大庭广众之下，姜大夫人想来也不会冲动行事的。”
她感觉得到，对方并无恶意。
应该是真有话要说。
云姣姣有些不满，但还是被表姐强制拉开了，只好站在一旁警惕地盯着姜月舒。
姜月舒也不在意，而是看向自己期待的合作对象。
“孙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孙明秀隐约看出姜月瑶的话题与同心蛊有关，她心中也疑惑颇深，便吩咐丫鬟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去了香寂寺的一座凉亭。
凉亭算是湖中亭，往外蔓延出一段曲曲折折的长廊通往湖边。
因着天冷，亭子四周都盖上了厚实的帷帘，挡风挡音，丫鬟护卫们在远处守着，是个很适合谈事的场合。
“裴大夫人有何事想谈？”
孙明秀手上捧着汤婆子，面色平静地率先开口。
姜月舒并未直接回话，而是从腰间取出一张信纸，含笑递给孙明秀。
孙明秀不明所以，犹豫几秒后，还是接过了信纸，然而在看到信纸上的名字时瞳孔一缩。
她猛地抬头，警惕质问，“这是什么？”
姜月舒神色不变，依旧带着一抹笑容。
“这是近三年来拜访过香寂寺‘慈惠大师’的香客名单。”
孙明秀一怔，这才拿起纸张细细看起来。
方才她只是看到了府上庶弟的名字，便心中警惕，其他名字倒是未曾细看。
视线一列列略过，随即在看到礼部侍郎之女，姜月瑶\/姜月璃时目光顿住，眼神怀疑地看了一眼姜月瑶。
除了这些外，旁边则标记着时间信息。
“你想说什么？”
虽然姜月瑶告知了纸张上的文字内容，孙明秀还是不懂姜月瑶的用意。
姜月舒指了指信纸，“孙小姐如此聪慧，可是看清楚了那纸张上香客们的府邸以及当家人在朝中的任职？”
孙明秀又是一愣。
她刚才一头雾水，心思都落在姜月瑶身上，便没仔细看纸上香客的信息。
这么一看……
确实，就如姜月瑶所说那般，纸张上的香客身份几乎渗透了朝中六部官员的家眷，哪怕其中有些官员的身份并不起眼，可确确实实是代表着一属。
再想到同心蛊可是出自“慈惠大师”之手，孙明秀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满脸惊讶地看向姜月瑶，“你是说……”
可随即又想到姜月瑶的名字也在上面，孙明秀又警惕起来，“是又如何？裴大夫人拿着这一份纸张让我看，是什么意思？”
若是如她猜想的那般，“慈惠大师”正在慢慢渗透朝政，可姜月瑶已经参与其中，又为何突然将此事说出来？
难不成是良心大发？
还是突然有了脑子？
可记忆里，姜月瑶并不是这样的人。
“孙小姐果然心思缜密，警惕陌生人的确是对的。”
姜月舒赞赏地看向孙明秀，双手拍了拍。
“不过我想告诉你，我并非姜月瑶。”
“嗯？”
孙明秀猛地瞪大双眼。
不是姜月瑶？
想到她此次完全不同的姿态态度，孙明秀莫名有些相信。
莫不是戴了人皮面具的其他人？
她曾看过不少异怪杂文，对于易容之事颇有些了解，便满脸期待地等着“姜月瑶”揭开人皮面具。
看着孙明秀眼中的好奇之色，姜月舒觉得好笑，“我也并未用了易容之术，只是姜月瑶找了江湖术人将我的脸改成了这样。”
既然这样……那岂不是说姜月璃就是姜月瑶？
毕竟面容不可更改，眼前人被改成了姜月瑶的脸，侍郎府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和姜月瑶的双生姐妹，面容一模一样，很难猜不到两人的身份。
这么一想，孙明秀想到先前遇到姜月璃时对方怪异的态度，确实挺符合她记忆里对姜月瑶的印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