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早已得了吩咐，适时上前，恭敬又不失亲昵地引着还有些迷茫的沐婉晴去早已备好的厢房梳洗更衣，留下厅内众女神色各异，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安静。
片刻后，焕然一新的沐婉晴回到膳厅。鎏金兽首烛台吞吐着暖色的光晕，将一桌珍馐映衬得流光溢彩。水晶虾仁、芙蓉鸡片、蟹粉狮子头……热气蒸腾，香气四溢。然而沐婉晴的目光，却落在自己面前青玉碟中那几朵酥皮炸开的、粉白相间、栩栩如生的“牡丹酥”上。
“婉晴妹妹，快尝尝这道蟹酿橙。”周夕瑶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拉回。只见周夕瑶动作优雅地用银签剔出饱满的蟹黄和雪白的蟹肉，仔细填入一个掏空的黄澄澄橙盏中，递到沐婉晴面前，“这是小玖特意让人快马送回来的海蟹，今年特别肥，你来得正是时候。”
她话音未落，夏雨涵已执起温酒壶，将琥珀色的桂花酿缓缓注入沐婉晴面前的白玉杯中，酒液轻晃，荡起涟漪，杯中倒影出围坐众人或关切、或好奇、或带着一丝审视的复杂眼神。
这时，匆匆赶回的上官玖正好踏入膳厅，接过话头，声音洪亮带着几分炫耀：“姐夫！你是没看见沐姐姐在战场上有多威风！闽国都城外那场决战，她一人一骑，连斩对方三员大将，枪挑敌酋帅旗！吓得那些敌军屁滚尿流！”
沐婉晴脸颊微红，有些羞赧地摇头：“哪有你说得那么厉害。若非周国大军的火器威慑在前，令敌方胆寒，我哪有机会冲阵？不过是……”她的话语顿住，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向主位的郑云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然而郑云楚正侧着头与上官玖低声交谈着什么，似乎并未留意到她的战绩与目光。那丝期待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沉没，只余下淡淡的失落。
坐在沐婉晴斜对面的欧阳雯清适时执起酒壶，为略显沉默的空气添上一抹流动的暖意：“前几日我去茶楼听书，正巧听到先生讲那《木兰辞》……”她的目光落在沐婉晴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当时就在想，这世上若论女中豪杰，为国征战，婉晴妹妹可比那故事里的木兰还要更胜三分呢！”
“木兰辞？是云楚写的那篇吗？”沐婉晴心中微动，但面上依旧谦逊，“姐姐谬赞了。我不过是为保一方安稳，尽己所能罢了，哪敢与先贤相比……”说着，那探寻的目光又一次不由自主地飘向郑云楚。
这次，他似乎有所察觉，抬眼看过来，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沐婉晴心头一跳，正欲垂眸，却见郑云楚正投来温柔的目光。
欧阳雯琪接收到姐姐的眼色，立刻心领神会，巧笑倩兮地开口，声音清脆地打破了那即将凝固的气氛：“哎呀，说起新鲜玩意儿，前儿个城里新开了家‘玉颜斋’，里面的胭脂水粉可新奇了！”她兴致勃勃地比划着，仿佛在描绘什么稀世珍宝，“特别是那款叫‘醉芙蓉’的口脂，颜色真是绝了！涂在唇上啊，就跟含着朵刚绽放的、带着晨露的芙蓉花似的，娇艳极了！改天我们姐妹们一起去瞧瞧？”
话题被巧妙地岔开，膳厅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只是那鎏金烛火下，某些未尽的话语和心思，如同汤盏上升腾的热气，袅袅缠绕，无声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