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庆的双眼布满血丝,仿佛要喷出火来,他的身体像一座铁塔一样矗立着,但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着。他死死地盯着夏侯三兄弟,那目光如同受伤的雄狮,低沉的吼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虐杀老弱妇孺……这就是你们大西国夏侯家的‘本事’?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战功’?!”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愤怒和鄙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人们的心上。
“我神策军将士,纵然马革裹尸,也是堂堂正正地战死沙场!”顾庆的声音越发激昂,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我们绝不做此等丧尽天良之事!你们……你们不配为人!”
站在顾庆身后的李复和墨寒星等将领,也都怒目圆睁,他们的手紧紧地按在刀柄上,似乎只要一个命令,就会毫不犹豫地拔刀相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然而,面对这如怒涛般的指责,西翎雪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畏惧或愧疚。相反,她的笑容越发妖异,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轻轻抚弄着自己猩红的指甲,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残忍的清醒:
“道义?盟誉?护佑苍生?”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冷笑,目光如同冰锥,刺向易渠子和朱云凡,“易渠子,朱云凡,你们是不是在这云端的巨舰上待久了,脑子都糊涂了?龙血盟是什么?是中原八国皇室为了维持自家统治、清理掉那些不听话或者太强的‘妖物’而凑在一起的利刃!所谓的道义规矩,不过是糊弄愚民、粉饰太平的一纸空文罢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穿透力:“看看现实!你们敬爱的三皇子龙伯言,为了他那点可笑的仁义,把自己烧成了灰!他心爱的左妃梦璇,还在那铸剑炉里生不如死!右妃小乔,生死不明!天马铸灵宫的继任弟子许杨,一个活死人!你们龙血盟在日出国的高层,还剩谁?就你,朱云凡!一个光杆司令!”
她猩红的眸子扫过朱云凡瞬间变得苍白的脸,步步紧逼:“没有我,没有夏侯家的三位金丹猛将,没有我们带来的力量,你朱云凡凭什么去撬开京都的铁桶?靠你手下这两万满腔悲愤却注定要撞得头破血流的士兵?靠你那些收效甚微的‘堂堂正正’?简直可笑!我告诉你,没有我们,你这所谓的‘复仇’,就是送死!就是让你手下这些人,还有那些你心心念念的‘无辜者’,死得毫无价值,死得更快!”
西翎雪猛地一甩衣袖,气势凌厉:“既然你们如此清高,如此不屑于我的‘毒计’,那好!这仗,你们自己打去!我西翎雪,还有夏侯家的三位将军,以及林昆,从现在起,退出此次任务!立刻!马上!安排船,送我们回龙都复命!这滩浑水,我们不奉陪了!”
“你!”顾庆怒极,手已按在刀柄上,几乎要拔刀相向。
“顾将军!”朱云凡厉声喝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西翎雪的话像淬毒的匕首,每一句都狠狠扎在他最痛的地方。他必须承认,西翎雪点破了部分血淋淋的现实——龙血盟的本质,以及他此刻力量的绝对匮乏。失去西翎雪和夏侯三兄弟这股强大的金丹战力,强攻京都的成功率将微乎其微。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深深的无力感,目光锐利地看向西翎雪,声音恢复了属于皇子的威严,却带着冰冷的决断:
“西翎公主,你的‘战果’,龙血盟……不敢苟同,更不会承认!你的手段,已非盟友所为,而是魔道行径!我朱云凡,以龙血盟现存最高指挥者的身份宣布:剥夺你及你部属在此次任务中的一切领军之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阴沉的夏侯三兄弟,加重了语气:“理由有三:其一,你擅自行事,屠戮平民,严重违背龙血盟盟规及基本道义;其二,五千神策先锋军之覆灭,你大西国难辞其咎!其三,我乃龙伯言之表兄,与龙国皇室血脉相连,此刻统领龙国神策军,名正言顺!龙国之兵,岂容外邦将领肆意妄为?”
“剥夺兵权?”西翎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随即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同万载寒冰,“好!好一个朱云凡!好一个名正言顺!你以为本公主稀罕你这点兵权?若非敬重伯言是个真性情的汉子,想着为他报仇雪恨,你以为我会留在这里看你这副假仁假义的嘴脸?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
她猛地转身,猩红裙裾划出决绝的弧度,声音冰冷刺骨:“夏侯将军,林昆!我们走!立刻离舰!这破地方,多待一刻都嫌脏!”
夏侯通朝着朱云凡等人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呸!一群软蛋!守着你们的仁义道德等死吧!”夏侯吟嘴角的讥讽浓得化不开,看都懒得再看众人一眼。夏侯靖最后扫了一眼沙盘上那固若金汤的京都标记,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漠然,转身跟上西翎雪。林昆自始至终低着头,沉默地跟随着,仿佛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唯有在转身时,眼底深处那抹空洞麻木之下,似乎有某种冰冷的东西在沉淀。
朱云凡看着他们五人决绝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立无援。易渠子长叹一声,满是痛心与忧虑。顾庆、李复等人则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指挥室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和窗外云海翻滚的声音,复仇的道路,在失去一股强大助力后,显得更加崎岖和绝望。西翎雪离开前那句“敬重伯言”的低语,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朱云凡心中激起一丝微澜,随即又被冰冷的现实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