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子京的玛莎拉蒂像一头蛰伏于暗夜的猎豹,引擎低鸣着划破寂静,如闪电般窜入郊外那处防空洞的入口。
车灯的光柱刺破洞内的昏暗,两排身着迷彩服的汉子如标枪般挺立,脸上涂着油彩,眼神肃穆如铁。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中央,一个穿冲锋衣的男人被死死捆着,
像条破麻袋似的扔在地上,脊背微微弓起,显然在等待着什么。
车门“咔哒”一声弹开,滕子京迈着长腿下车,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为首的迷彩服立刻上前一步,沉声汇报:“老板,人在机场截住的,路上不太老实。”
滕子京没应声,只散漫地踱着步,一步步靠近地上那个蒙着眼的男人。
他停下脚步,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是戚浩宇的表哥?”
地上的男人猛地一僵,循着声音扭动脖颈,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戚浩宇!”
滕子京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惯用的激将法信手拈来:“戚浩宇是你杀的?”
“不是我!我不可能杀他!”男人瞬间方寸大乱,急切地辩解,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滕子京嗤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不留神就钻进了对方的圈套,
忙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我凭什么告诉你?”
滕子京围着他慢悠悠转了两圈,皮鞋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像在敲打着男人紧绷的神经:“你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算你现在告诉我原因,难道就能放了我?”
男人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显然是在试探生机。
滕子京低低地笑了,那笑声在空旷的防空洞里回荡,
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接下来会做什么决定?”
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语气里裹着几分诱哄:
“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说不定我一高兴,直接送你出国,换个活法。”
“哼,”男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无可奈何的苦笑,
“骗我回来的是你们,现在又说要送我走——左右都是你们说了算,我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丧丧的说着明白话,语气却明显压抑着恐惧,带着几分认命的颓废。
滕子京听完男人那句“左右没好结果”,眼神骤然一沉,猛地俯身,一把扯掉了他眼上的蒙布。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男人下意识眯起眼,洞顶惨白的灯光刺得他眼眶发酸。
等视线渐渐聚焦,看清眼前那张棱角冷硬的脸时,
他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京爷?”
“骗你回国的,是戚浩宇的仇家。”滕子京蹲下身,
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但想送你走的,是我。”
男人浑身颤抖的嘟囔道:“传闻京爷活阎王,落你手里,还能送我走?”
滕子京斜睨一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真正威胁你的人是谁?
你可知道,在机场我的人若没有发现你,你现在就已经跟戚浩宇一起做伴儿去了。”
“你说的好听,难不成闯进院子里,下死手的人,不是你的人?”男人因恐惧而破防。
滕子京见人已破防,掏出烟叼在嘴里,噌点火儿,凑近香烟点燃,抽了一口。
缓缓吐出烟圈,目光如鹰隼般锁着地上的人:“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竟浮出一丝绝望的笑,
哀哀的语调:“我告诉你,只会死的更快。”
话音未落,滕子京猛地抬脚,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没等男人挣扎,
一只锃亮的皮鞋已经死死踩在了他的胸口,力道之大让他瞬间喘不上气,脸色涨得通红。
“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你耗。”滕子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眼底的狠劲几乎要溢出来,“再废话一句,这只脚,可能就不是踩在胸口这么简单了。”
“刘路……我叫刘路。”男人被踩得胸口发闷,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滕子京脚下力道未松,追问:“跟戚浩宇平时怎么联系?”
刘路艰难地喘着气,额角渗出冷汗:“传真。”
“传真?”
刘路强调解释:“因为担心电话联系被人抓到把柄,他利用助理职权,
常常用安晋松办公室里的传真机,加密联络。”
“哼哼,好大的一只蛀虫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实施计划的?”
“七年前,我在七年前就出国去了欧洲……在欧洲设立了子公司,
与科卢斯技术公司达成了项目合作,说白了,就是窃取安泰科技的专业技术。”
“这些技术数据,都是戚浩宇给你的?”滕子京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刘路脸上。
刘路喉结滚了滚,不敢隐瞒:“是……是他给的。
他说安晋松那个人有勇无谋,处处被老岳父牵制,
很多时候辛辛苦苦拿下的项目,回到公司,就被大舅哥娄啸云不劳而获了……”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想以此为戚浩宇的行为找借口,
“就因为这事,他俩在办公室大吵了一架,安晋松当时气上头,把戚浩宇给打伤了。”
刘路捂着胸口,声音依旧发虚,“是我送他去的医院。
一来二去,浩宇不甘心把自己的成果拱手于人,就跟我提了这个想法——
我觉得他很有气魄,就答应和他一起联手,转移安泰一切可能。
在国外利用安泰的客户资源,子公司法人是我的名字,但实际上,背后都是他在运作。”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该不该继续说,最终还是咬了咬牙:
“他给我技术,我帮他在外头打先锋,等时机成熟,就把安泰的核心客户全挖到子公司来……
他说,这是他应得的,凭什么辛苦打拼的成果,要给娄啸云做嫁衣。”
滕子京听着,将烟头扔在地上,看似漫不经心的踩了一脚,心中还是有些震惊的。
原来这背后不仅有技术泄露,还有这么深的内斗和算计。戚浩宇这步棋,走得可真够阴的。
滕子京眼底的寒意更甚——安泰科技的内部纷争,竟然被外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
“子公司的名字,还有具体的客户名单。”滕子京的声音冷得像冰,“别跟我耍花样。”
刘路扶着地面勉强撑起上半身,眼神里藏着一丝算计,声音带着刻意的冷静:
“我得先确定自己能安全离开,才能把你要的东西交出来。”
他知道自己手里这点筹码是唯一的生机,攥得比命还紧,
目光紧盯着滕子京,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松动。
滕子京听完,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情绪,却让刘路莫名发寒。
他缓缓蹲下身,与刘路平视,指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力道不重,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安全?现在你的命捏在我手里,跟我谈条件?”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冷:“要么现在把东西交出来,我或许还能让你走得痛快点。
要么,你可以试试耗到我失去耐心——到时候,恐怕就不是‘安全’能解决的事了。”
刘路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喉结滚动着,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滕子京眼底的狠戾不是装的,那是真的能随时捏碎他的眼神。
刘路望着滕子京的背影,脸上满是哀凄与不解,声音带着哭腔:
“京爷,我实在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得罪您了,您非要对我赶尽杀绝?”
滕子京脚步未停,背对着他淡淡道:“恐怕你误会了,想赶尽杀绝的不是我,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刘路愣住,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我只负责拿回属于安泰的东西,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滕子京侧过脸,语气里听不出波澜,“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想清楚。”
他顿了顿,像是觉得多说无益,“爷困了,回家休息。”
说罢,他径直上了车。引擎轰鸣一声,玛莎拉蒂如离弦之箭般倒驶出这片昏暗的区域,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直到车尾灯彻底看不见,刘路才猛地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另有其人……”他喃喃自语,脑海里突然闪过戚浩宇那副凄惨的模样,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额头的冷汗再次滚落,浸湿了鬓角。
他知道,滕子京的话绝非空穴来风。这趟浑水,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刘路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不久前,那间装修奢华的欧式办公室里,水晶吊灯的光芒洒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传真机“滋滋”作响,吐出一张纸,上面是戚浩宇那略显潦草的字迹:
“亲爱的小路,想死你了。刚给你的瑞士银行账户汇了两亿,你查收一下。
我这边遇到点麻烦,正想办法飞欧洲找你团聚。等我到了那边,
让我好好补偿你。”字迹后面还有一个红红的唇印。
那时他还觉得心头一暖,以为是苦尽甘来,却没料到这笔钱背后藏着这么多凶险。
此刻再想起那句“好好补偿你”,只觉得浑身发冷——
没等到戚浩宇的“补偿”,却再次收到一张戚浩宇叫他回国的传真。
而自己手里的这张纸,说不定就是催命符。
“宝贝儿,对不起!我可能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我把东西藏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了,你想办法尽快去拿走。”
“只有我们俩知道的地方……”刘路喃喃重复着,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他看着字迹戚浩宇说这话时,语气里的焦灼几乎要透过纸页渗出来。
当时他只当是临时变故,没细想其中的凶险,如今想来,
那分明是走投无路前的托孤,不,是另有其人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