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无限的神魂与道基在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着。那次与“噬寂之种”的凶险搏杀,虽让他元气大伤,却也如同一次极致的高温煅烧,去芜存菁,使得他的“心镜”更加凝实通透,对寂灭本质的领悟也深深烙印在了大道根基之中。
他不再仅仅将“归墟”视为一种力量或道路,更将其看作理解世界运行的一把钥匙,一种与万物终结共鸣的独特频率。他甚至开始尝试,将新悟到的那丝“绝对背景”般的寂灭意蕴,融入日常对碑林网络的维护中,使其效果更加润物无声,与天地本身的循环更为契合。
然而,现实的危机并未因他的领悟而消退。古井上方的灰色气旋,光芒肉眼可见地又黯淡了一分,旋转的速度也似乎缓慢了些许。老者的身影愈发佝偻,气息与山石几乎再无区别,仿佛下一次睁开双眼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静默之眼”的力量,正在加速流逝。下一次“噬寂大潮”来临之时,恐怕难以再依靠“诱敌深入”的战术取胜,防线有崩溃之虞。
这一日,韩无限结束了对一块核心石碑的温养,走到古井旁,对着如同沉睡的老者,恭敬开口:
“前辈,守势渐颓,需寻破局之法。晚辈欲离山一段时日,探寻增强此眼、或应对‘墟界’之策,不知前辈可有指引?”
老者没有睁眼,干涩的声音却如同直接从虚空响起,带着深深的疲惫与一丝渺茫的希望:
“增强此眼……需同源之力……或……更高层次之‘序’……”
“同源之力,散落各界……遗迹、秘境、乃至……某些生灵陨落之地……”
“更高之‘序’……或存于……天道宫……禁地……或……诸界交汇之……混沌海……”
信息依旧零碎,却指明了两个方向:
一是寻找与“静默之眼”同源的寂灭之力碎片,用以补充其消耗。
二是寻找超越当前天道秩序的、更高层次的规则力量,或许能从根本上强化甚至重塑“静默之眼”。
这两个方向,都充满了未知与凶险。同源之力散落各界,寻找如同大海捞针,且往往伴随着极大的因果与争夺。而“天道宫禁地”与“混沌海”,更是连大乘修士都讳莫如深的绝险之地!
韩无限沉吟片刻,再次问道:“前辈可知,何处最有可能存在较为集中的同源之力?或与‘墟界’相关的线索?”
老者沉默了很久,久到韩无限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确定的追溯:
“上古……‘星殒之谷’……汝曾至……彼处核心……蕴含一丝……相似之源……”
“西极……魔念深渊……阎不羁……道蚀之力……与‘噬寂’……或有……共通之处……”
“无尽海眼……传闻……埋葬着……不甘沉眠的……古神之寂……”
星殒之谷!西极魔渊!无尽海眼!
三个地名,每一个都代表着一段禁忌的历史与极致的危险。
星殒之谷他亲身经历过,其核心那星辰寂灭的意蕴,确实与“静默之眼”有相似之处,但层次和性质有所不同,更像是物质层面的终极消亡,而“静默之眼”更偏向于概念与法则层面的“寂”。但若能再次深入,或许能有新的发现,尤其是他如今对寂灭的理解已非昔日可比。
西极魔渊,与阎不羁相关。阎不羁的“我欲之道”和“道蚀”之力,确实充满了掠夺与侵蚀,与“噬寂妖灵”有相似之处,或许能从中找到“墟界”侵蚀方式的线索,甚至……反过来利用?
无尽海眼,则更加神秘,涉及上古神灵,其“不甘沉眠之寂”,又是一种怎样的形态?是否能为“静默之眼”提供另一种层面的补充?
三条路,各有利弊。
韩无限在心中迅速权衡。
星殒之谷相对熟悉,但收获可能有限,且需要再次面对那里的混乱法则。
西极魔渊线索直接关联“墟界”,但危险未知,可能与阎不羁残党或更诡异的魔物遭遇。
无尽海眼最为神秘,可能一无所获,也可能触及上古禁忌,引来不可测的后果。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那光芒愈发黯淡的古井气旋。时间不等人。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晚辈欲先往西极一行。” 他沉声道,“‘道蚀’与‘噬寂’关联最显,或能最快找到应对‘墟界’侵蚀的关键。若无所获,再探星殒之谷与无尽海眼。”
老者没有任何表示,算是默许。
决心已下,韩无限不再耽搁。他花费了数日时间,将自身状态调整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最佳,又向老者详细请教了关于西极魔渊可能存在的危险与需要注意的事项——尽管老者所知也大多源于古老传闻,语焉不详。
临行前,他再次向老者深深一拜。
“前辈保重,晚辈定当尽快寻得解决之道归来。”
老者依旧如石像般沉寂,唯有古井中那灰色气旋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在为他送行。
韩无限转身,一步踏出,身影融入万寂山浓郁的寂意之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他守护并领悟了许久的地方。
重返世间,韩无限的感觉已然不同。
他依旧收敛气息,化身普通修士,但行走在山川之间,他能更清晰地“听”到天地灵气的“呼吸”,能更敏锐地感知到地脉中流淌的微弱寂意,甚至能隐约察觉到某些区域空间结构的“薄弱”与“厚重”。这是深度接触世界基底法则后带来的独特视角。
他没有直接前往西极,而是先回到了相对熟悉的沉沙河黄沙集附近。他需要了解这数年外界的最新动向,尤其是关于西极的情报。
他再次化身那名不起眼的筑基散修,混入集市。很快,他便从酒肆茶馆的闲谈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关于西极的传言,在这几年里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有说西极荒漠深处出现了巨大的空间裂缝,喷涌出精纯魔气与诡异生灵。
有说几个探索西极的宗门队伍全军覆没,连炼虚长老都未能逃出。
更有甚者,传言有人在西极边缘,看到了“复活”的阎不羁身影,虽未被证实,却引得人心惶惶。
五大顶尖势力似乎也加强了对西极方向的监控,但并未有大举进入的迹象,态度微妙。
“魔渊躁动,空间裂缝……看来西极确实发生了剧变。” 韩无限心中了然。这变化,或许就与“墟界”的侵蚀,或者阎不羁遗留的“道蚀”之力失控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