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生死簿没给错吧？”
几口吃掉剧毒幽灵果，李源随口一问。
“当然没给错，都是俺精心挑选的有功在身、该添寿的，普通生灵的俺敢拿来乱搞吗？等下冥帝大人要揍我的！”
骷髅模样的骨祖正在翻看地府事迹，头也不抬地说。
冥老黑袍下的眼窝鬼火幽幽：
“源尊培养出来的弟子，再怎么胡闹，本性总归还是好的。”
“就算这猴头玩性大发，也只是给人添寿，加了好处，却不曾心生恶意，叫人减寿枉死。”
幽冥大殿的主位上，冥帝看了一眼笑呵呵不说话的李源，语气慵懒：
“这猴子在人间与人结怨，打杀敌人也就罢了，要真平白给人减寿作恶，这本生死簿的修改自然作废。而且，估计到时‘菩提祖师’要出面罚它了......”
李源抬起酒杯，悠然一笑，敬了冥帝一杯。
“前辈懂我。”
孙悟空冲到鬼城中大闹，追着阎王揍了一顿，打伤了数千鬼兵，还夺过生死簿胡乱修改。
这其中是一场刻意布局的闹剧，实则也充满了对孙悟空的测试。
离山多年，孙悟空在花果山称王称霸，逍遥恣意，性子难免有些改变。
李源特意让接引使激怒这猴头，就是要看看这猴头的本性，是否还有当年的纯净赤诚。
如今看来，虽是狂傲肆意了许多，却还谨守本性，未曾滥杀无辜。
但凡孙悟空对阎王或者鬼兵们下死手，地府中两位道尊可就要直接干预了。
而修改生死簿、给人添寿的因果，这猴头自会在未来得到相报，至于是好是坏，无人能够明确。
毕竟，善恶一念间，有功者并非一生有功，有过者也并非终生有过，生灵的命运轨迹存在太多变数。
“地府闹过之后，就请阎王上天参这猴子一本吧。”
“届时，看看它对天上仙神的态度......若是面对高高在上的神仙们，它仍能保持不屈不挠、不卑不亢，就不负我之所托了。”
“还有，我给地府群演们带来的‘薪酬’，别忘了分发到它们手中。”
李源远远看着那猴头在鬼城内胡闹，确认这家伙不会真大开杀戒之后，也就放心了不少。
他想培养一个勇于抗争的反抗者出来，迎击腐朽、怒斥不公，但却不想教出一个好杀性恶的孽徒。
以孙悟空的性子，贪勇好斗，又喜欢广交各方生灵，只要它不死，等到势力壮大，迟早会面对人妖两族的矛盾。
而它收纳的那些妖魔，无疑激化了这种过程，李源本想提醒，却是迟来一步。
“身份和实力太高也不好，瞧咱们源尊，想彻底整治腐朽都有些无从下手，高位在身，一旦动起屠刀，很容易被下面的人理解错。”
孟婆红裙惊艳，此刻化出绝世美艳的熟妇模样，一头银发简单盘于脑后，却不减出尘的缥缈气质。
“腐朽是杀不绝的，我能做的，就是让他们无暇自顾。”
“如果他们恪守本分，心无杂念，万灵会奉上最诚挚的香火。”
“如果他们要向下挥动屠刀，我就给他们带来......一根不会屈服的铁棒。”
李源莞尔一笑，笑容有点复杂。
最近他听到了些许信息，有安山生灵成仙后，也涉及到了某些利益纠葛之中。
他内心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人们总是会站在自身利益角度看待事情，难免偏颇，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公正。
就连他也是一样，如果他真的公正，就不会真的有那么多安山生灵登仙；如果他真的公正，就不会让万族生灵避人族的锋芒，号召它们离开现在的人界。
听着源尊略带感慨的话语，冥帝悠然一笑。
“纠结那么多作甚，万古悠悠，万族传承；生灵无量，死劫无休；神也好，魔也罢，终会有腐朽寂灭的那一刻。”
“我等道尊帝者，凌驾万道之上，俯瞰芸芸众生，说是万劫不朽，却也迟早会有迎来死劫的时候。”
“真正的永恒辉煌、大同盛世，从来都只是故事传说里的美誉，是虚假的向往。”
“顺其自然便好，何必活得那么累。”
李源略微沉默，随即苦笑。
“众生人道，救苦解忧，这是我选择的道路，既为源尊，受万灵敬仰，当然要给他们寻找一个平衡的点。”
“绝对的公正...的确不存在，可哪怕是虚假的向往，也要有人去尝试。”
“纵使道毁，此意不移；纵使天塌，此念不改。”
冥老、骨祖等人有所动容，孟婆也用一双闪烁着异彩的眼眸望向李源，欣赏颔首。
“当年的莽撞小山神，终于成熟了......也理解了帝者的意义。”
“一族之帝，一界之帝，一道之帝，一人之帝......都有着苦苦追寻的终点，那就是不同的‘平衡’。”
“平衡......万物万道，三界混沌，都在寻找这个所谓的平衡点。哪怕是天帝、三天尊那样的存在，站在不同的位置，也始终在衡量，难以做到完美。”
“欢迎真正踏入道尊帝者的‘世界’......源尊。”
冥帝原本斜躺在宝座之上，此刻却是正经坐起，幽邃的眼眸就好像深渊下的灯炬，充满微笑地看向了李源。
李源稍稍一怔，随后微笑回应，走回方才的案几旁，端起小酒樽，向众人敬了一杯。
另一边。
鬼城之中。
孙悟空大闹森罗殿，胡乱涂改生死簿，并撵着阎王在殿中跑了好几圈。
一边跟阎王打闹，一边还扒下阎王的小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嘿嘿笑着，装模作样地走了几圈，学人模样，甚是滑稽。
玩到兴头上，满殿乱蹦，还用判官笔给修罗判官脸上画了几笔小胡子，这法力一生效，修罗判官怕是终生都要顶着小胡须示人了。
看着这猴头瞎闹，修罗判官摸着自己脸上黝黑浓密的小胡须，有些欲哭无泪。
‘这猢狲，竟然如此辱我......太耻辱了！’
‘得加钱，源尊大人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