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剑锋点点头:“这个方向对。”
他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试点?”
“这周五第一批试播。”郭诗瑶说道。
“名单出来了吗?”
“还没定,我想亲自点。”
“你定吧,只有一个要求——别挑那种专门说漂亮话的。”
“我知道。”
郭诗瑶说完起身,走到门口时,许剑锋忽然问:“你觉得这个节奏,现在是不是太快?”
郭诗瑶转过头,说道:“他们觉得快,是因为他们从来没动过。”
当晚七点,市委宣传平台更新了一条推文:《松海市季度干部述职模块再升级,项目与群认知双轨同步》。
配图是个红色进度图标,下方配字:实绩也要看得见。
下面评论第一条:“支持!别光看谁嘴皮子利索。”
第二条:“我家楼下那个主任,说得比唱得好听,啥也没干。”
第三条:“下一轮能不能开到我们社区来,我想提问。”
市委招待所。
阮大元刷完这篇文章,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顾市长啊,你要稳着点,节奏慢一点,别被带偏了。”
对面说了句什么,他只是嗯了几声,最后笑着回了一句:“人家是快了点,但群众挺买账的,这就是问题。”
“问题在哪?在我们已经慢习惯了。”
市委大楼五楼,小会议室。
张毅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名单,一边走一边翻。
名单上是下一轮“项目同步述职”直播人员,十个名字,全是市直单位一线中层,有财政、园区、交通、住建、民政……平均下来,全是平时那种既不露头,也不惹事的老好人。
郭诗瑶坐在会议桌前,头发盘得紧紧的,盯着名单半天没动。
“你觉得行吗?”张毅问道。
“前六个我定的,后面四个,是书记亲点的。”郭诗瑶说道。
“书记有没有说为啥选这四个?”张毅问道。
“没说理由,只说一个字——‘慢’。”郭诗瑶说道。
张毅一怔:“慢?”
“这四个,群众反馈都是一句话:‘干活不慢,就是总落后’。”郭诗瑶说道。
“那这不是典型‘拖派’?”张毅问道。
郭诗瑶点点头:“书记的意思,就是要挑出这些人,看看他们到底是真的‘稳’,还是‘懒’。”
“直播那天你来主持?”张毅问道。
“我亲自上。”郭诗瑶说道。
张毅点头:“那我把后台系统权限全调好,到时候你说谁延时,我直接卡画面。”
“别卡。”郭诗瑶说道。
“为啥?”张毅问道。
“让群众看清楚,谁拖着时间讲废话,谁低头能把项目讲明白。卡了反而帮他们省了丢脸的时间。”郭诗瑶说道。
张毅笑了:“你比书记还狠。”
郭诗瑶没吱声,只把名单塞进了文件夹里:“制度不是干净不干净,是疼不疼。疼了,就记住了。”
与此同时,市政府另一头,顾锡明也坐在会议室里。
这回是内部协调会,只叫了市发改委、招商局和政策研究室几个人。
会议标题是“国际物流港推进节奏统筹会”。
说白了,就是打前阵子发布会的补丁。
顾锡明坐在主位,敲着桌子说道:“我们项目已经定了方向,但节奏不能被别人带着跑。制度是一回事,发展是另一回事。我们不是怕述职,是怕述职变成了全市的工作主线。”
发改委主任小声问:“顾市长,您是说……要淡化宣传?”
“不是淡化,是换重点。我们要宣传项目启动、招商进度、资金落位,而不是直播谁在讲自己干了什么。”顾锡明说道。
招商局局长点头说道:“理解,我们可以配合调整媒体稿件。”
顾锡明说道:“还有,灯饰亮化工程要重新调整节点。牡丹集团那边提交了补充施工进度表,走流程加快,我不想再看见那种半截施工拖三个月的情况了。”
这话一出,下面人都有点心虚。
谁不知道这项目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图纸改三次、流程换两拨,连负责的项目经理中间都被临时调岗。
但现在顾市长点名要“提速”,那谁也不好说“不”。
会议结束,政策研究室主任留下来,关上门问:“顾市长,咱们这是要直接跟组织部碰了吗?”
顾锡明没说话,低头喝了一口茶:“我不碰,我绕。”
“那书记那边……”
“他现在正忙着推直播,我就忙着推港口。你别觉得我什么都看不到,他的制度,确实动了人。但动人,不代表能动得长远。”
“书记那边是不是……”那主任说道。
顾锡明语气很轻:“节奏问题,说到底就是路线问题。他动快节奏,是为了建制度。我走慢节奏,是为了保框架。”
那主任点头:“我明白了。”
晚上八点半。
郭诗瑶坐在办公室,一口气改完十份项目资料,拿起手机刷了下市委频道。
最新消息刷出来:“松海市国际物流港项目进入可研阶段。”
再往下翻,是一篇评论文章:“干事不一定要喊口号,实绩才是干部的护身符”。
郭诗瑶看了几眼,笑了一声:“顾市长这是换打法了。”
她抬手发了条信息给张毅:“直播前,把市政公众号广告位也买了,我要直接投直播链接。”
张毅回复:“那你这是要亮剑了?”
她打字回:“不是亮,是晃。”
“晃谁?”
“谁想躲的,谁就自己露头了。”
第二天,市委常委会。
许剑锋坐在中间,面无表情地翻着文件。
会议照例从经济口开始汇报,发改委讲物流港项目、招商局讲企业意向、宣传部讲正面报道覆盖情况。
一直到顾锡明发言:“当前我市发展重心要稳住外部引力,不能因为内部改革节奏加快而影响企业感知。干部制度可以搞,但不能压得干部不敢担当、不敢冒头。我们要把鼓励干事的氛围保住。”
话说完,会场一时没声。
组织部那边没人吭声,郭诗瑶坐着没抬头。
许剑锋把资料合上,抬头问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干部不敢动,是因为改革节奏快了?”
顾锡明点头:“我有这种感受。”
“你觉得慢一点,就能出成绩?”许剑锋问道。
“至少不会出事。”顾锡明说道。
“那出成绩和出事比,你选哪个?”许剑锋问道。
“都不能出。”顾锡明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