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西岭市政府四号楼,组织部办公室。
郭诗瑶接到省委办公厅的加密传真。
只有短短一句话:“西岭市委原书记许剑锋,调任省委常委兼省委秘书长,分管纪检、组织、人事、党务督察。”
她拿着这纸电文,看了很久。
半晌,才慢慢拿出笔,郑重地,在西岭干部调整报告后面写下一句:“建议任命市委副书记向岷为代理书记,理由:已构建完整执行链条,干部队伍稳定,具备继续推进改革任务的基础与条件。”
而就在这个下午。
西岭东城区招商攻坚组新办公楼里,向岷一口气打了六个电话,全部是西南大区重点民营企业的董事长。
他一句客套都没说,只一句话:“西岭下一阶段招商权限在我手里,原定谈判继续推进。许书记虽然调任,但他的政策还在,队伍没变。你们不来,是你们亏。”
打完电话,他靠在椅子上,头一次觉得那个压在他头顶的影子,真的离开了。
他接住了,没垮。
而他要做的,不是“做第二个许剑锋”。
而是——做“第一个向岷”。
七月五日。
省委官网发布正式人事调整公报。
许剑锋,履新省委秘书长。
此条消息发布不到十分钟,点击量突破十万。
那晚,全省党政系统都在讨论一句话:“这个从纪委干起来的西岭书记,终于走出来了,但他留在西岭的——远比他本人,更沉。”
七月六日一早,西岭政务新媒体的一条推送在朋友圈刷了屏。
标题只有八个字:他走了,但他还在。
正文第一段:
“西岭的早晨,依旧堵车,依旧有环卫工在扫街,有菜市场的喇叭在吆喝。你甚至感觉不出变化。但只有西岭的干部知道,那个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最后一个走的人,走了。
“那个晚上批材料批到凌晨三点,第二天照样站上发布会的市里一把手,走了。”
“那个压得你喘不过气来,却又让你服气、心甘情愿往前干的人,走了。”
“他不在了,但他留下一整套‘打法’,还在。”
“他不是要别人记住他,他是要这座城市,记住怎么干事。”
这篇文章,是宣传部的小李写的。
他原本只是写了给内部做个交接材料,可是郭诗瑶看了一眼,直接点头说:“发吧。”
“他不在了,舆论反而能松口气。”
“这是西岭应该给他的最后一个‘掌声’。”
而许剑锋此时,人在省城。
刚刚上任省委秘书长的他,办公地点还没安排妥当,临时先挪在省委综合楼五楼的一个调研员办公室。
桌上连牌子都还没挂。
但他一点不在意。
上午九点,刚进门五分钟,电话就响了。
“许秘书长,这里是省纪委综合三处,今天上午十一点半,我们想请您出席一个‘案件综合评估协调会’。”
“下午两点,还有组织部新一轮换届制度座谈会,也请您安排一下时间。”
“晚上七点半,党校那边的‘青年干部大讲堂’,书记让您准备一个开场发言。”
许剑锋听完,只说了一句:“好,全排上!我来,就是来干活的。”
下午,省委党校礼堂。
第一排坐了一百多个来自全省各地市县的新任组织、政法口年轻干部,平均年龄不到四十五岁。
许剑锋穿着灰色西装、白衬衣,没打领带。
他手里拿着一张稿纸,但没念。
他扫了一圈全场,开口第一句:“我以前是部队干部出身的,再后来,在西岭干了两年书记。”
“今天我不讲文件,我就讲三句话。”
“第一,别想着升官,先把你现在那摊事干明白了,你能把烂摊子干成金饭碗,别人自然服你。”
“第二,别怕得罪人!你得罪的,是挡路的人;你不得罪的,是看着你在干事的组织。”
“第三,别装样子!老百姓不傻,干得了事他们都记得你;你混日子,组织最后也会记住你。”
他说完,底下鸦雀无声。
直到他收起稿纸,笑了笑说:“我也曾经在你们这个年纪,听别人讲台上的话,一边听一边嘀咕‘讲得挺好,但不一定真有用’。我只想告诉你们——我当年也觉得是废话。可真到了岗位上,我发现,那些最简单的话,其实最难做到。做到的人,才真有出息!你们能不能做到,我不知道,但你们要知道,有人做到了。”
说完,他转身下台。
台下的年轻干部,全场起立鼓掌。
那一刻,他们知道,讲这话的人,不是“在讲理论”。
是一个,真的从烂泥里带出一个地市的人。
晚上,省委组织部部长蔡培松,专门在食堂约了许剑锋一顿饭。
刚坐下,蔡部长开门见山:“你这场讲得不错,书记也看了,说你是真想干。”
许剑锋夹了口青菜,慢条斯理道:“我也不想干虚的。西岭那一套,我也不是全盘搬,就是该动的得动。现在在省里,我更不能乱动,但我也得把握住节奏。如果还能多走一步——我想把‘西岭模式’再推广一下。哪怕只是一套干部考核机制、一轮纪检联动流程,也行!只要能用得上,我就动。”
蔡部长点头:“你小子,我了解!你要是真干得起来,我第一个给你点票,但你也记住一句话,西岭模式不等于你。它要能离开你也活得好,才是真的模式。”
许剑锋点点头:“我明白,我没想永远待在原地,我想看到,它自己长大,这样我走得才踏实。”
这一夜,许剑锋没回招待所。
他独自走了一圈省委大院外的老街,站在街角,望着对面一栋老旧的办公楼。
那是省委第一办公区,灯还亮着。
他轻轻自语一句:“西岭已经起飞,我该给它找条航线了。”
省委大院的红砖路湿漉漉的,凌晨四点半,整个院里所有窗户都亮着静悄悄的灯光。站在那条路的中央,许剑锋抬头看着夜空,呼吸里带着湿润的凉意。
西岭“起飞”之后,能不能飞得稳,还得看路线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