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半，向岷也敲开了市委书记办公室的门。
许剑锋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没事你也来蹭茶水？”
“我是来认账的。”向岷走进来，在椅子上一坐，笑了笑说道：“你这招，确实狠。”
“我开始还以为你是怕我站错边，后来才明白，你是怕我站不稳。”
“我不怕你站哪边。”许剑锋回道：“我只怕你脑子里只想着成绩，把坑踩了还以为自己踩的是红毯。”
向岷摇头：“现在我知道了，这地儿，能干，但得先能活。”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茶水的热气在空中氤氲，两位西岭的操盘手，终于算是把话说明白了。
合作，正式开始。
这一天下午，西岭市政府办公楼三楼西侧会议室，住建、财政、招商、交通、自然资源五家单位，再次联合碰头。
会议议题很简单：重新核定因花王地产退出而造成的拆迁延期问题，统一调整整体项目时间表，确保不影响高铁主站场基础施工时间节点。
许剑锋并未出席，但向岷来了。
这一次他是主导者。
他坐在主位上，没带秘书，也没摆官架子，来了就把话放在前头：“今天这事，我盯着办，你们谁要是拖、躲、绕，我第一个追你问责。”
“大家都知道，市里对花王的问题态度明确了，下一步怎么走，靠的就是咱们几个部门合力推进。”
会议室里气氛有点紧，几个部门的一把手坐得笔直，没人吭声。
向岷抬头说道：“住建那边先说，新的施工单位确定了吗？”
住建局长立刻答：“已经敲定由西岭城建集团接手，施工团队调派完毕，今天已经入驻现场，设备预计两天内全数进场。”
“财政那边配合资金到位问题。”
财政副局长忙说：“资金拨付计划已经拟定，两个小时之前刚过了财政审批科，第一批三千万明早八点之前到账。”
向岷点头，没废话，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对，连细节都不放过。
到最后，他把一叠资料收起，说了句：“这个事儿，我向书记亲自交代过了，我不管你们背后谁熟谁不熟，谁跟哪家单位有交情，有问题我一律一锅端。”
说完，他起身离开，会议散了。
会议室里的人才长出一口气。
等人一走，一个招商局副局长低声咕哝：“这位新市长变得也太快了吧，前几天还笑嘻嘻的，今天直接开怼。”
财政那边有人听见了，笑了一声：“人家明白了怎么混下去才是真，许书记给他上了一课呗。”
与此同时，许剑锋的市委书记办公室里。
张毅推门而入：“许书记，有件事，可能得提醒您一下。”
许剑锋抬头说道：“说。”
张毅递上一份文件：“花王地产那边，刚刚正式提交了一份行政复议申请，认为市里暂停其参与市政项目投标的决定，存在‘未给合理申辩时间’、‘程序不完整’的问题，要求复议。”
许剑锋拿过文件翻了两页，冷笑了一下：“她还真以为这事能翻案？”
张毅叹了口气：“秋牡丹这人死咬‘合法程序’，看得出来，是她那个姓凌的法律顾问在后面动脑子！走的是‘走程序挑漏洞’这条路子，不打正面，光玩文字游戏。”
“她是想拖。”
许剑锋点头说道：“这点子确实像凌世平那种人的风格。那边走行政诉讼，我们就依法应诉，交由市法制办和司法局对接，所有文件一字不差地整理、归档、应答。”
“我们是依法暂停，不是随意乱来。”张毅点点头：“纪委那边也同步在做资料整理，赵书记说，有一个大区项目的拆迁评估书，已经有人招了，说是花王指定评估公司，数据全是虚的。”
“你告诉他，我要一份详细材料，而且……”
许剑锋语气顿了顿：“这事，我要给新任省委书记，也就是周礼贤书记的办公室发一封正式汇报件，让他知道，西岭市这次查花王，是出于维护市政项目正当性和城市发展环境的实际考虑，不存在个人恩怨。”
张毅一听，立马明白了。
这是要把话提前放上去，堵上别有用心之人的嘴，也为下一步可能的更大清查行动立个调。
“好，我来起草初稿，给书记审一遍。”张毅说道。
“另外……”
许剑锋语气突然转沉：“查查秋牡丹那几个‘旧部’最近有没有走动频繁、出市、去省里活动的。这人要是真打算破罐子破摔，反而得提前设防。”
张毅应了声“明白”，转身离开。
当天下午，市委机关大院外，一辆省级牌照的车悄悄停进了北门侧院的临时访客区。
车上下来一人，墨镜、大衣、口罩全套伪装。
他走进附近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茶，静坐不语。
五分钟后，一个穿藏青西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坐到了她对面。
女人摘下墨镜，正是秋牡丹。
对面男人是省人大经济委员会某副主任，早年在栖平发家，与阮大元、副省长有旧。
“你还敢回来西岭？”
“要是不回来，我就真被许剑锋这小子一锤定死了。”
秋牡丹脸色冷得像刀刻的。
“你是想找我救你？”男人问道。
“不是救，是提醒你。你以前和朱治国是一条线，现在他倒了，我倒了，下一个可能是谁？”
那男人沉默了一下：“你别吓我。”
秋牡丹掏出一个U盘，轻轻放在桌上。
“里头是部分资料备份，包括当年朱治国在栖平市规划审批时转出来的几个空壳公司名单，还有他个人账户转账路径。现在，许剑锋已经把这事送到了纪委手上。你信不信？他下一波，就是冲你们那一帮老关系网下手。你们再不动手，这一批人，真要全军覆没。”
男人没伸手去拿，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秒：“你这是……要把所有人一起拉下水？”
秋牡丹一字一顿：“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谁害我，我就要谁陪葬！包括许剑锋！”
咖啡馆外，天边乌云压低。
市纪委的特勤车，悄悄从街角开过。
那一道雷，迟早是要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