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6 章 送仙（终 - 下）
陪着钟离先生在栏杆边又静立许久。那边的仪式仍在持续进行，人们穿梭忙碌。而以胡桃为首的孩子们，在祭拜完帝君之后，自然是闲不住的，便呼朋引伴地跑开，到处玩耍去了。以林涣的听力，清晰地听到了拱门那边千岩军教头逢岩高声宣读着七星的官文通告。
“……腾龙飞麟，虽寿比山岳，终为土灰。帝君仙籍，命齐日月，然阴晴有时，恰逢雷劫。街谈巷语，流言纷纷，曰帝君遇刺，实非真相。帝君遭逢天劫，魂归高天。故此昭告璃月，尚祈众民节哀，免致心伤……”
同样的，她也听见了人群那边传来凝光的致辞……
“……正如方才所言，帝君魂归高天，是‘契约’的断绝，也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璃月人曾经是幸福的，在幸福中忘却了时光的冷酷。
梦醒之后，人就学会了诀别。
在‘契约’重立之后，你们——会祝福下一个时代吗？”
林涣终究没能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微微叹了口气，低下头，靠在了身边那位先生的肩头，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的确算是见证了一个时代的终结啊……”
“但同样的，这也是另一个新的时代的开端。”钟离先生抬手，轻轻抚着林涣的头顶，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将靠在身旁的姑娘揽入怀中，轻轻叹息着，耐心抚慰道：“好姑娘，我知晓你心中不舍……只是莫要伤心了，那边安慰好了瑶瑶，这边又来安慰你，我这心里也颇不好受。只是这世间之事，有始有终，循环不息。璃月的此番变迁，就如凝光所言，虽是旧章的落幕，却也是新篇的开启。我知你重情，可莫要让悲伤束缚了前行的脚步。你放眼瞧瞧，未来的路还漫长着呢，我知晓，你定不会裹足不前，对不对？所以，别再难过了……”
“先生抱歉……”许久之后，林涣方才低声浅笑，“又劳烦先生安慰，实在是阿涣的过错……不过先生说得对，这是一个时代的落幕，但同样也是另一个时代的开端。而我们都坚信璃月的人们，他们能够凭借自身的骄傲与力量，将璃月守护得妥妥当当……”
“这便对了……”钟离先生并未松开手，只是再次将身边的人搂得更紧了些，低声说道，“小阿涣……帝君虽已离去，但我一直在。这也是阿涣将小瑶瑶带到我身边的缘由，对不对？所以……阿涣，不必不舍，也不必悲伤，我一直在的，不是么？”
“可是……在我心中，钟离先生永远都只是钟离先生……因为五百年前，胡伯伯、爸爸……在往生堂后院的那棵桂花树下，将您引见给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所认识的，便只有钟离先生！”林涣极其认真地抬起头，望着他，低声说道，语气坚定无比。
“傻姑娘……”闻言，钟离先生没忍住，伸手轻柔地揉了揉林涣的头顶，然后轻轻笑了。
忽地，由远及近，传来一道轻盈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脚步停下，然后身后传来了荧带着笑意的语调。
“钟离先生，阿涣！你们果然在这里。”
林涣微微一愣，然后退开一步，与钟离先生并肩而立，微微一笑，“小荧，派蒙。你们好。”
“钟离，你看看！璃月的民众都觉得从此再也见不到岩王爷了，瞧瞧这一片追思感怀的气氛，凝重得很！可你本人呢，怎么却有一种「一身轻松」的感觉呢！”派蒙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道。
钟离淡淡地笑了一下，目光平静而深邃，“卸下了三千七百年的重担，难道不会变得轻松一些吗？”
派蒙微微一愣，歪着头想了想，“这……倒也是。”
钟离轻轻一笑，接着说道：“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们去「新月轩」吃饭，阿涣也一起。”
派蒙一听，瞪大了眼睛，哼了一声，“哼，别吹牛了，钟离。「三碗不过港」我还能信，但「新月轩」可是连茶位费都要收钱的！你真的请得起吗？”
钟离面露尴尬之色，“呃...”
身旁的林涣倚着栏杆，扬眉轻轻笑了起来，微微靠向身边的友人，小声说道，“很少看到先生如此窘迫的模样～”
说着，站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
片刻后，钟离无奈地说道：“这么说来，摩拉确实不够。”
“钟离之前也一直是这种情况，然而......”
派蒙皱着眉头，满脸疑惑，“然而我还是有点不太能理解，摩拉克斯到底为什么会缺摩拉呢？”
钟离神色坦然，缓缓说道：“身为岩王帝君、摩拉克斯，我自然可以轻易创造摩拉。但既然选用了「钟离」这样一个凡人身份，就应该遵循凡人世界的规则。”
钟离双手背于身后，神色平和，缓缓说道：“此前与你们同行的旅途，虽然「神之心」仍在我手，但我自知将要退下七神之位，又岂能不对未来的「新生活」预先有所筹划、稍作预演？”他的目光深邃而悠远，仿佛在回忆着那段同行的时光。
派蒙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唔……怪不得！我算是明白了。钟离你花钱总是根本不看价格，原来是因为还不习惯看价格啊。”她那小巧的脸蛋上写满了认真。
派蒙接着皱起眉头，眨巴着大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俏皮和揶揄的语气说道：“但你也还没习惯一个「不能随时变出摩拉的自己」，所以才变成了到处白吃白占、要人买单的社会废人。”她一边说，一边在空中跺了跺小脚，双手还夸张地比划着，那模样可爱又狡黠。
一旁的荧和林涣对望了一眼，同时弯了眉眼，笑得很是开心。
钟离微微挑眉，露出些许无奈的笑意，解释道“不……只是花了些「愚人众」的钱而已，不用把我说得如此不堪吧。阿涣，你也莫要笑了，给先生留点面子。”
顿了顿，钟离目光望向远方，笑容微微收了些许，缓缓道，“在这贸易之都，人们交换的不仅仅是金钱与货物，亦有知识、记忆与眼光。”
“而神明摩拉克斯，再如何作为「岩王爷」下凡与民同乐，毕竟也与成为「钟离」这个真正凡人的感受大不相同。”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不过很快，钟离先生便调整好了情绪，唇角微微上扬，语调柔和而温暖，“呵呵，此番同行，感触颇多，我尚需向你道谢。作为「钟离」的我，也会格外珍惜与你在璃月坊间同行的那些珍贵记忆。”
钟离微微仰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那是一场很好很好的旅途。只是……任何旅途中的旅伴同行，都会有分别的一日。”
派蒙低下头，神情有些落寞，轻声说道：“嗯……接下来可能也该动身，继续踏上寻找七神的旅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