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宫的奴才训练有素，殿外宫女脚步匆匆，急切却不凌乱。
一盆又一盆的热水与汤药被端了进去。
殿内锦屏外宋清辞领着一众太医随时待命。
锦屏内李嬷嬷攥着汗巾来回奔走。
铜盆里的热水已经换了三遭，水面仍漂浮着血丝。
榻上传来沈清婉压抑的痛呼。她紧紧攥着盖在身上的锦被，指节泛白如霜。
声音忽高忽低，刺得一干人心都揪在了一起。
“娘娘再使把力！
麝月姑娘，快将宋大人刚刚拿进来的药给娘娘灌进去！
再拿些参片给娘娘含着！
娘娘力气快耗竭了！”
李嬷嬷半跪在榻边，虽额头挂了汗，却有条不紊的指挥着。
皇贵妃这一胎稍微有些胎位不正。
但她身为接生嬷嬷，绝对不能慌乱，也不能流露出来紧张。
否则娘娘瞧见，心中害怕，会更加影响生产。
若生产时间过长，对胎儿会更加不利。
好在不算严重，李嬷嬷觉得自己可以控制。
“啊！！”过分的痛楚让沈清婉再也压抑不住，惨叫声终于穿破了昭德宫的大门。
池萱心中一紧，手中的茶盏“咔嚓”一声被她下意识的捏碎了。
瓷片碎了一地。
好在并没有让她受伤。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池萱担忧又满眼心疼的望向殿门里。
“别慌，一应东西都是全的，李嬷嬷经验丰富，宋大人又在里面，姐姐定然没事的。”
林芷若虽出声安慰着池萱，可自己的鹅黄衫子后背却也洇满了汗。
她与池萱听到沈清婉腹痛难忍的消息便立即赶了过来。
比宁煜那边早到了许久。
此刻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这也是沈清婉提早的安排，只要她稍有不适，便要南星即刻去叫池萱与林芷若过来守着。
她最虚弱的时候，身边必须有她信得过的人。
否则，宫中人心难测，又有那么多人对她虎视眈眈，若没有自己人在旁守护，她终究心中难安。
廊下的宫灯被风卷的左右摇晃，灯影忽明忽暗，看的人心慌。
林芷若捧着暖炉的手紧了紧。
耳垂上的红宝石坠子跟着轻颤。
沈清婉的惨叫声又一次响起。
伴随着这刺耳惨叫的是李嬷嬷喊着娘娘用力的声音。
玄色大氅扫过满地的积雪。
宁煜步履匆匆，等不及方进忠掀帘子，直直的就往里冲。
掀开厚重的帘幕的瞬间，殿内热气混合着血腥气满满扑了他一脸。
他焦急的往里张望，却被锦屏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只闻沈清婉声声惨叫，听得他整个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一众太医并着池萱与林芷若见宁煜过来，纷纷起身见礼：
“臣妾（微臣）参见皇上。”
宁煜烦躁的挥了挥手：
“都起来吧！皇贵妃如何了？！”
宋清辞上前一步躬身回道：
“回皇上，娘娘稍稍有些胎位不正，因而生产时略有些吃力。
但是并不太妨事，微臣已经给娘娘用了药。
娘娘素日身子骨强健，定能安然生产，皇上放心。”
听到这话，宁煜才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示意宋清辞继续进去盯着，以免沈清婉出现什么差池。
自己则忧心忡忡的在外殿坐了下来。
早有宫女奉上了茶水。
宁煜却没有心思去拿，听着沈清婉声声惨叫，他的心更加焦躁了起来。
忍不住起身来回踱步，走到门前朝着里面喊道：
“婉儿别怕，朕在这儿！朕就在外面守着你！
你和咱们的孩子，一定都会平安无事的！别怕！”
回应他的，只有沈清婉声音越来越小的痛呼。
池萱和林芷若见宁煜那样着急，他们共处一室，也不好假装看不见不予理会，只得开口安慰道：
“皇上别急，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又有皇上在此庇护，定会平安无事……”
林芷若话还未说完，忽闻殿内“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刺破雪夜。
几人同时向殿内望去。
没一会儿功夫，便见李嬷嬷怀中抱着一个襁褓推门而出。
直直向宁煜走了过来：
“恭喜皇上！娘娘为皇上诞下了一个小公主！”
宁煜大喜，连忙伸手接过孩子，见怀中婴儿玉雪可爱，宁煜脸上笑容更甚，连连点头：
“甚好！甚好！”
说完，又忙问道：
“皇贵妃如何了？”
李嬷嬷笑道：
“娘娘母女平安，里面正在清理血迹，稍等片刻皇上便能进去瞧瞧娘娘了！”
宁煜目光一定锁定在怀中女儿的身上，乐的嘴都合不拢：
“赏！昭德宫上下，通通有赏！”
李嬷嬷作为第一个出来报喜的人，更是当场就得到了一个宁煜从身上拽下来的玉佩的赏赐。
能得皇上亲赏，是极大的荣宠。
她谢了恩，笑着退了下去。
她还得抓紧去里面，看着宫女，帮娘娘清理身子呢。
见孩子被抱了出来，池萱和林芷若忍不住凑了过去，都想瞧瞧公主的模样。
宁煜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开锦缎襁褓。
襁褓中的小人儿正攥着粉拳砸吧着小嘴儿。
一点没有刚出生婴儿那种丑丑的皱皱巴巴的模样，而是雪亮的皮肤白的发光，小雪团儿一样。
感受到有人在看她，藕节似的胳膊晃了晃，忽然咧开没牙的小嘴儿，冲几人露出一个水汪汪的笑。
这简直萌化了宁煜几人，他们都不由开心的眯起了眼。
“瞧这眉眼，竟和婉姐姐一模一样，葡萄似的，真是好看。”林芷若越看这孩子越爱，简直是离不开眼。
“这嘴巴倒是更像皇上，公主这小模样，真是招人疼啊。”
池萱满眼爱意，看着宁煜怀中的孩子。
自从她生了柔嘉，母爱就被激发了出来。
眼中永远都带着慈爱的光。
殿内鎏金香炉里飘来阵阵龙涎香的香气，却也掩不住婴儿身上甜甜的奶香。
婴儿咿咿呀呀的，也不知想要表达什么。
忽然抓住宁煜玄色袖口的金丝滚边，虽是刚刚出生，胖鼓鼓的手腕，倒是也有些力气。
宁煜屈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她便又张开嘴“咯咯”笑了起来，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淌，在宁煜的袖口上洇开一小片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