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没等鹿青棠眼底的亮色暗下去，宁厌已经再度开了口，“但我知道，谁可能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
江家别墅里。
鹿闻笙站在试衣间内，安静地看着墙壁上的钟表。
指针一点点地，以一种均匀不变的速度，往前走着。
再过半个小时，江家收义女的认亲宴，就要正式开始。
然而作为主角的鹿闻笙，却没有换衣服。
她依旧穿着那条简单素净的黑裙子，身边放置着无数条光华璀璨的衣服首饰。
鹿闻笙黑漆漆的杏眼， 盯着墙壁上的钟表，看着它一分一秒地前进。
巨大的黑色钟表，映照在女孩安静的眼底，自发自动地生成了一串拥有着无限可能的数据。
鹿闻笙就那样坐着，不知道她坐了多久。
终于，在距离宴会开场的最后一分钟，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鹿闻笙垂眸，看着屏幕上闪烁着，一串陌生的数字号码。
她盯着那串，按照正常情况，应该早就在她手机中的，占据一个重要位置的，但直到现在，才出现在她屏幕上的号码，看了几秒钟，随后毫无异样地接了起来，“喂。”
屏幕对面，传出了鹿夫人支支吾吾的声音，“笙笙，你这会儿忙不忙？”
“能不能回来看看妈妈……”
“妈妈不舒服，家里的佣人不在，妈妈这会儿很难受……”
鹿闻笙安静地听着鹿夫人的声音，等她说完后，才冷静地道，“不舒服应该找医生，我可以帮您打急救电话。”
“不行！”鹿夫人声音骤然多出一抹惶急与尖锐，紧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缓和了起来，“不用打急救电话……就是……就是……”
“就是妈妈想你了，你能不能回来，看看妈妈？”
鹿闻笙没说话，那张柔白的小脸上，一丝表情波动都没有。
鹿夫人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声音变得更加惶恐，最后似乎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哀求道，“笙笙，就这一次好不好？”
“妈妈就求你这一次……”
“求你回来看看妈妈……”
“我给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都是我亲手做的，你能回来，陪妈妈吃顿饭吗？”
鹿闻笙盯着墙壁上，那个还在不停行走的钟表，耳边听着鹿夫人情真意切的声音，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她计算着时间，确定鹿夫人的情绪表达，到了火候，不会引起对面之人的怀疑之后，缓声道，“可以。”
听到鹿闻笙松口，对面的鹿夫人明显松了口气，“那……你尽快回来。”
“我做好饭……等你。”
鹿闻笙轻声道，“好。”
确定鹿闻笙答应下来之后，鹿夫人才挂了电话。
鹿闻笙将手机收起来，脸上不带丝毫异色地抬步走出了门。
江束白站在门外，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
鹿闻笙恭敬地喊了声，“老师。”
江束白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旋即将视线落在装扮地仿佛梦幻城堡一样的大厅，“真得不能留下来吗？”
“我很想……”
鹿闻笙看着江束白那张美貌到超越人类极限的面容，轻声道，“老师，谢谢您，也谢谢江夫人，但我……不需要妈妈。”
说完，她越过江束白，朝着楼下走去。
江束白幻蓝色的眼眸，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对不起……”
鹿闻笙闻言，怔了下，回头看向江束白，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道歉。
司堰跟她道歉，鹿闻笙可以理解。
但江束白为什么要跟她道歉？
江束白帮了她这么多，按理说，是她该跟江束白道谢才对……
江束白看着她沉静的眼眸，想起了当初孤儿院里，那个同样安静的小女孩，但那个时候，她只是安静，远没有这样死寂。
死寂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感情波动。
江束白挪开了视线，温声叮嘱，“早点儿回来。”
鹿闻笙朝他点了下头，毫无异样之色地道，“我知道了，老师。”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江家别墅，将这一场专程为了她，举办的盛会，远远地丢在了身后。
鹿闻笙离开后，江束白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他只是想说——
他后悔了——
当初不该，不告而别，将她丢在孤儿院……这么多年。
——
鹿闻笙走出江家别墅，正准备打车前往鹿宅，鹿修远突然从路边的车里走了下来，脸色铁青，几乎是强硬地拽住了她的手，“别去！”
鹿闻笙拧眉，看着眼前盛怒的男人，突然问，“鹿夫人没有我的号码，按照她的手段，也不可能调查的到。”
“只可能是鹿尔雅那边的人给她的。”
“这是一条线索，将它告诉那位祝教授，现在追查信号，应该还来得及……”
鹿修远见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有条不紊地分析情景，气得揪了下衣领。
他看着鹿闻笙，冷冷地道，“你的亲生母亲，要为了一个取代你人生的孽种，不顾你的死活，害死你——”
“鹿闻笙，你应该生气的！”
她可以难过，可以伤心，甚至是发疯，但绝对不是这样的平静。
鹿闻笙定定地盯着暴怒的鹿修远看了片刻，唇角忽然勾起一丝笑容，“我不会为了鹿夫人生气。”
在鹿修远冰冷的注视下，鹿闻笙淡淡地道，“因为我从未将她当母亲看待过。”
“对待一个想要害死我的陌生人，我不会生气，只会……狠狠地报复回去！”
“鹿夫人想要我死，我也很想……让她去死呢！”
鹿修远怒气瞬间一滞。
鹿闻笙看着他骤然僵硬的脸色，笑了下，“看，鹿大少爷，你什么都做不到。”
说完，她挣脱了鹿修远的手，抬步上了路边的计程车。
鹿修远看着鹿闻笙被车载着，朝着鹿夫人住得方向走去，气得一拳头砸在车门上。
是的。
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阻止不了鹿闻笙的计划。
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鹿夫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