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焉、张师兄等人惊疑不定。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为何堂堂的剑圣前辈，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他们原以为姜宁会表露恭敬，起码以礼相待，可姜宁却无视悬在天上的漫天飞剑，朝树顶之人漠然看去：
“你想出剑便出，无论你是何态度，只要是这份名单上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哪怕他们逃到天涯海角！”
苏焉和张师兄等人冷汗直冒：
“这家伙好狂！”
沙沙沙……
顷刻间，周围树林里，源源不断涌出很多人。
看到姜宁与剑圣的对峙态度，同样面露震惊。
这些人，大部分的都是无双城的武者。
以叶氏、莫氏、左氏为代表的无双城武道世家主要人物，基本都亮相了，追随叶孤白脚步而来。
许多人望着溪流边草地上的惨烈场景，脸上噙满愤怒、惊惧。
愤怒的是，以叶老七为首的百余名高手，前来为子报仇，竟反遭屠戮，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惊惧的是……姜宁已经撂下狠话了，当年那件事，他选择绝不原谅，绝不宽恕。
连剑圣前辈的面子都不卖。
这让他们当中一些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毕竟有纪欣兰脑海里那份花名册在，他们就算想掩盖当年的丑事，都没机会了。
这里头也包括剑圣的几个儿子。
众所周知，叶孤白年轻时风流成性，一生总共有十七个儿女。
其中，除了刚才已经被姜宁斩杀的叶老七，还有叶老二、叶老四、叶老九等八名儿女，都参与了当年的行动。
半数子女牵涉其中，难怪堂堂无双城城主、「无双剑圣」，都着急忙慌第一时间来与姜宁沟通。
那些平日里看不惯叶氏独大的武者，此时也事不关己，脸上露出嘲弄之色。
有人讥诮：“二爷、四爷、九爷，便是剑圣前辈亲自出面，人家也不打算放过你们啊。”
叶老二身材矮胖，一身花开富贵丝绸锦缎华服，手里竟然还拎着个鸟笼，像极那些京爷遗老的做派。
听到有人挖苦，依旧只顾逗笼子里的画眉：“嘬嘬嘬……斗吧斗吧，只要别吓着我的小祖宗，爱咋咋地。”
都知道叶老二是无双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对于练武并不上心，反倒热衷于投机取巧。
当年那件事，需要庞大的资金与稀有材料支持，柳晴淑在罗重楼引荐下，找到了叶老二，后者便是主要资助者之一。
叶老二事后也狠狠敲了一笔竹杠，还从毒妇那里勒索到了小不点的一块金色星魂残片，用「禁灵瓶」装着，至今还收藏在他的阁楼里，逢人拿出来炫耀。
叶老二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甚至倒反天罡，认为姜宁太过斤斤计较。
叶老四一身华丽戏服，浓妆艳抹，像个刚从戏班出来的当家花旦，闻言也是不禁冷笑：
“放心吧二哥，吓不到你的小祖宗，父亲只要一出剑，那条便是有十条命，都不敢斩，很快就会结束。”
叶老九胡渣唏嘘，顶着黑眼圈，看上去比他那些兄长、姐姐还要沧桑，抡起随身携带的酒葫芦闷了一口，颓笑道：
“咕噜……这小子不会做人，都十八年了，还揪着我们不放，逼的老头子都不得不出面替咱摆平。”
其余牵涉其中的几名儿女，纷纷附和，嗤之以鼻：
“老九说得好。”
“还是老九看得透彻。”
“那小子太轴了，逼得老头子不得不杀他。”
“放心吧，老头子岁数大了，经不起丧子之痛，肯定会认真出这一剑的。”
“嘿嘿！是非对错，终究还是要用实力来评判！那小子压根不懂这世道的游戏规则……”
众多并非无双城的武者，直接傻眼。
这些人听到风声，匆匆赶来，原本是为一睹剑圣风采。
结果看到了这奇葩的一幕！
剑圣这群儿女，怎么形容呢……遛鸟、唱大戏、喝大酒干啥的都有。
唯独没有一个正经的练武之才。
原来，已经惨死的叶老七，还是儿女中出类拔萃的一个了。
而且这群爷和姑奶奶，对他们的剑圣父亲也极不尊重，一口一个“老头子”，像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只拿来当做平时耀武扬威的挡箭牌罢了。
大家私下不禁窃窃私语：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不一定啊。”
“威震八方的「无双剑意」，看样子是后继无人咯。”
“剑圣前辈今日万一落败，都不晓得这群二世祖今后怎么生存下去。”
“落败？不至于吧？传闻中，剑圣前辈的「无双剑意」，已臻至化境，过往祭出来，对手都难敌一剑。”
“这倒也是……”
树敌之上，听着身后的嘈杂喧闹，叶孤白面露沧桑，喟然叹息：
“老夫不愿对你斩这一剑呐，奈何……罢了，罢了，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就当是老夫难断一己私心吧。”
挣扎、彷徨数息，老人家终究还是向姜宁出手了。
铿锵！铿锵！铿锵……
不仅是叶老七那些人掉落在草皮上的剑，那些前来观战的武者，无论是否属于无双城，手中、腰间的佩剑，都在一声声颤鸣中，不受控制的离鞘脱手，飞上高空。
甚至就连远在十里外，山间游荡的高手们，也纷纷被夺了佩剑。
数息之间。
方圆十里之内，再无人能够擅自持有宝剑。
而发生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树顶之上的那尊老迈身影。
此时叶孤白那白花花的须发，已经无风飘舞了起来，无形的剑气弥漫，在山林间仿佛无处不在。
老人身上绽放光芒，并未携带任何绝世宝剑而来，然而给人的感觉，老人自身就是一柄剑！
而且还是万剑之尊，他剑意一发出，方圆十里内的剑，都要听他号令！
“剑心通明！”
“人剑合一！”
“剑圣前辈果然已将剑意臻入化境！”
“不虚此行啊！”
数千名武者，面露激动，身体里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
“老夫这一生与人交战，从来只出一剑，当心了少年郎！”
叶孤白脸上的沧桑，被一抹坚毅取代，声音威仪，眼神决然。
他这一生，生儿育女很失败，可在剑道领域，却从未怀疑过自己，甚至自负当世无双。
无双城。
也因他的傲气而得名。
“剑傲天下！！”
老人指天画地，飞舞在林海上空的所有飞剑，霎时如响应万剑之尊的旨意一般，铺天盖地汇聚而来。
最终在姜宁头顶，凝成一股遮云蔽日的剑流瀑布，如璀璨银河，闪耀着剑光，向姜宁倾泻而下。
姜宁站在原地，额间发丝轻轻飘扬。
如微风中的飘絮。
同样是「无双剑意」，姜宁感受到了对方剑气中的无边傲意！
凭借那颗傲世无双的剑心，无需耗损真元寿命，便将那“剑流瀑布”的威能，升华到了「奥义」级的地步。
而且非常连贯，持续时间还不短，不像百里鸿那厮三秒男。
是的。
五日前那一战，百里鸿祭出的阴阳鱼，最多只能维持三秒而已。
当时姜宁便是不出「鲸吞万物之奥义」，也能与之周旋。
而眼下。
这位无双剑圣倾泻下来的剑流瀑布，起码能维持三十秒以上。
仅凭两个圆满超凡者的身体与元素能量，难以承受。
但……
姜宁如今也不再是五天前的那个自己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
他，竟然不躲不闪，反而昂首挺胸，以渺小身躯，迎接那剑流瀑布的疯狂洗礼！！
铛铛铛铛……
剑流瀑布中的蕴含的每一柄宝剑，都汇聚扎在他胸膛之上。
如万千钻头，想要将他开膛破肚。
“姜……”在他身后，纪欣兰吓得脸色苍白，刚要掩口尖叫出声，又马上咽了回去，美眸中大放异彩。
因为尽管所有的宝剑，都在姜宁胸膛上，碰撞出闪耀的光焰。
可似乎没有任何一柄，能将他的脚步冲退分毫，也无法割穿他皮肤，刺入他心脏。
便是叶孤白自己，都神情呆滞：“这……”
那颗自负傲世无双的剑心，在这一刻遭受沉重打击。
剑流瀑布的威能，也随之变弱，从「奥义」级陡然跌回「真意」级。
这就是叶孤白所修无双剑道的短板，只要有人能接下这一剑，道心也随之崩碎，余生将归于颓废。
看到此情此景。
他那群不成器的子女，先是吓傻，而后也跟着心态崩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老头子的这一剑，从来没有人能接得住！”
“那小子一定是在作弊！”
“难道是老头子手下留情了？”
“死老头你别留手啊！此子不除，我们永无宁日！”
“你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给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送终吗？”
“快上啊死老头，弄死他！给老子弄死他……”
在这些儿女再无刚才的从容，一个个声嘶力竭，有人怒喷姜宁作弊，有人怒斥自己的剑圣父亲放水。
总是就是认准一个理……
无法接受这结果！！
周围无数武者，呆呆看着这群二世祖破防崩溃的丑恶嘴脸，很多人嘴巴动了动，已经无言以对了。
然而无论一群二世祖怎么撕心裂肺呼喊、嚎叫，那剑流瀑布却不可挽回的逐渐归于颓势。
就像一个王朝的覆灭，一段神话的终结。
不可逆转！！
最终。
天上再无一柄宝剑飞舞。
地上也没有一柄宝剑躺平。
有的只是散落在姜宁脚下周围，堆积如山的废铁、碎屑、残片。
这一幕……
惊为天人！！！
叶孤白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摇头颓废苦笑：
“天命在你，老夫败矣！”
姜宁本来不想喊那中二口号的，但老头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姜宁也是只得冷笑：
“我命由我不由天。”
叶孤白陷入沉思，似乎在思索接下来如何收拾这局面。
他已承认落败，却不愿子女因此伏诛。
姜宁也不指望一个管不住自己裤裆的老东西信守承诺，淡然笑道：
“你也接我一剑，若能承受，我就此作罢。”
叶孤白一怔：“果真？”
老人寻思着，这年轻人，是不是故意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无数武者傻眼：
“什么？他竟然也要斩剑圣前辈一剑？！”
“这有点班门弄斧了吧？”
“我承认他很强！强的离谱！强的变态！但……若以剑道与剑圣前辈对招，恐怕讨不到便宜吧。”
“有点轻敌了啊。”
“终究还是年轻气盛啊……”
姜宁无视所有议论，微微点头：
“我说一不二。”
旋即他低下头，环顾四周，像是在寻觅什么。
大家马上反应过来，他一定是在找剑。
不过……
貌似找不到了吧？
方圆十公里内的剑，都让他与剑圣前辈刚才的较量中，全部撞碎了，无一完好。
姜宁向纪欣兰看了一眼，后者愕然的举了举手中的木棍：“你想用它当剑使？行，我马上给你削尖，稍等下喔。”
说着这小妞竟然蹲下去，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小刀，快速削起了木屑。
所有人狂晕。
美女你开什么玩笑，一根烧火棍，怎能当剑？
姜宁也是轻轻摇头笑道：
“那玩意儿太笨重，算了。”
所有人见他这反应，都以为姜宁要不辞辛苦，跑到十里外，找人求一把绝世好剑。
可下一秒，姜宁的举动，却惊呆了所有人。
只见姜宁原地蹲下身去，随手折下了一根茅草来。
什么？！！
这家伙，该不会是要用那根柔若无骨的茅草当剑使吧？
叶孤白也是面露惊疑：“你要以草为剑？”
“不行吗？”
姜宁的目光，陡然转冷，不似对方刚才那般，号令八方剑来，搞得惊天动地，只是捻着茅草，认真朝前一挥。
下一霎，叶孤白勃然色变。
哗——！
那从姜宁手里挥出的茅草，在他瞳孔中陡然放大，在他内心世界中，犹如一柄擎天神剑挥舞下来，无法躲闪，无处可逃。
叶孤白也放弃了挣扎，如游荡一生，心无所归的浮萍浪子，看到儿时梦想在别人身上开花结果，咧嘴灿烂微笑：
“老夫看到了……”
而在周围众人的视角，却是炽盛的天光淹没一切，带来了长久的视盲。
过了很久。
待到光华散尽。
众人赫然发现，那树顶之上，已无老人威仪不凡的身影。
只有一缕白发，在充满燃烬的空气中飘舞。
证明「无双剑圣」叶孤白，曾来过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