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知道这火势是怎么起来的。
更没有人知道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等到人发现的时候,这火势便已不受控制了。
夜幕下的深邃,被连天的火势直接吞噬,肉眼可见之间,只有那橘红橘红的火焰和火焰所迸发出来的光亮。
映衬着每一张惊恐的脸,也映衬着所有争先恐后,如同被丢进油锅里去的泥鳅········
火太大了。
风,也太大了。
同时,整个曲江坊纺织作坊周围,其堆积着的更全都是易燃易散的棉花和布帛,更何况一个个作坊内,还全都是木制的,甚至还上着油的纺车,织车·······
巨大的火势,压根无法压制,甚至风一吹,直接随着风滚动旋转而点燃了其他尚未着火的作坊。
风吹动燃火的速度,怎么算也是要比人的双腿要快,根本更何况,这又是争先恐后,毫无秩序,只是一窝蜂的朝着外涌去。
毫无疑问,这极大的影响了疏散的秩序。
但,这个时候,还有谁能站出来呐?
他们的脑海中,只剩下逃,疯了一般的朝外逃。
身后熊熊燃烧,疯狂蔓延的大火,就是最好的驱赶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眨眼的功夫,什么都没了,不,不,不·········”
“前面的,快走啊,怎么停下了?该死的,火要过来了,要过来了。”
“该死的,那是······一团火球,不对,是人,是人,啊······你们快走开,求求你们不要过来,这边还没有点燃,你们滚,滚啊!!!”
“救救我们,救救我········”
“不对,不对,前面路不通,该死的,春节只是取消了三天宵禁,曲江坊门已经关上了,不要往哪里逃了,去曲江池,曲江池上的冻冰,可以阻挡火焰。”
“他娘的,你说出来干什么!这么多人,就算曲江池上的冰凝的厚,可怎么能支撑得住。”
“哎呀,大家伙,去曲江池,曲江池·······”
“········”
杂乱,慌张,无头苍蝇。
花娘惊恐的望着四周,身边早就已没有自己认识的人了,刘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自己走散了,任她发了疯的呼喊名字,也没有听到回音。
她想停下来找一找,但是找不到,并且她也停不下来,人群裹挟着她,只能朝着人潮的方向涌去。
花娘不敢停,就算是鞋子早就掉了也不敢停。
她亲眼看见,只要你停下,就会被后面的人推倒,只要倒下,就不要想着再站起来了,后面的人,会直接把你踩成肉饼·······
花娘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
她一辈子只是禁锢于匠籍的织女,从记事开始,似乎都是在织车前面无休止的纺织······
她流泪,她害怕,她恐惧·······
但,她仍也是咬着牙,忍着脚下的刺痛和冰寒。
曲江池很大,就算是火势再猛烈,也不可能把通往曲江池的所有通道都覆盖,更何况前不久的那场雪,尽管现在融化的已经差不多了,可却让地表无比湿润,又在夜晚凝结成了霜,这也很好的蔓延了火焰的前进。
周围,也有各种官吏在喊叫,他们试图想要重振自己的威望,好让前面的人给自己闪开一条路,但这个时候了,谁还理会他们?
所有人的求生本能,让他们在大脑空白的情况下,选择出了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曲江池上的冰,确实很厚。
但是,当花娘冲进曲江池后,刚才那恨不得吞噬自己的火焰炙烤感,刹那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曲江池上刺骨的寒意。
再加上鞋子早就没影了,这让她更是难以忍受,幸好,左右的织工都是可怜人,她们嘴唇不受控制的上下哆嗦着,整个身子都快要蜷缩成团,而求生的本能,让这些可怜人好像有吸引力一样,慢慢的堆成了一个大球。
相互拥抱着,想要用自己的身子为彼此取暖,保温。
这样的效果是不错的。
花娘虽然没有在正中心,可她能感觉到外面的人层不断增加,寒意,总算是止住了,或许,自己能活下来了。
花娘这样想着。
可是,也就在这个时候,最里面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嘶吼。
“快,快闪开!!!”
“让我出去!!!”
“不要再聚集了,冰层要裂了!!!”
“冰层要裂了!!!”
“快点滚呐,不要凑在一起,散开,散开········”
可这样的声音,能传到花娘耳朵里,能传到稍内的一些人耳朵里,可对于外面的人,却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仍旧有数之不尽的可怜人‘融入’大球,聚集成团。
咔嚓········
当细微的冰层破裂声,变成仅次于火焰和北风呼啸的声音后,这里便再次的发出了另一种绝望中的绝望。
若是说刚大火,让他们惊慌失措,可终究自己还有选择逃跑的自主性,可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被彼此而叠压,而禁锢,而钳制,他们想要动一下,都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
就算是奋力的爬到人的头顶上,想要往外爬,可,这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黑夜下,好像望不见尽头的人群,这距离,足已让他们带着绝望被崩碎的冰面吞噬。
咔嚓!!!
哗!!!
当最后一条冰层缝隙裂开的时候,冰层上聚集的逃难者,绝大多数连反应都无法做出来,便直接坠入了湖底。
犹如蚂蚁,疯狂挣扎。
可这个时候,原本静悄悄的曲江池,取代了噬人心魄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