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张楚心中通过这番听上去没头没尾的话,多少是能感受到李世民对这件事的态度的。
毫无疑问,地主阶级,这个传承了千年的禁忌,这个几乎已是彻底固定死的雷池,便是陛下,都不敢多动。
陛下可以对世族出手,可以对门阀出手,可对于天下大大小小的乡绅豪强全面开战·······
历朝历代上,几乎就没有过这样的事,或者说,因为动了这群人而引起的动荡,史书上却多有记载。
毕竟,世族门阀是地主阶级,可地主阶级却不仅仅是世族门阀。
就算世族门阀多多少少在给陛下用绊子,让陛下做的某些事,束手束脚,不能大开大合,可,绝对拥护陛下的新兴功勋贵族,他们,同样也是地主阶级。
陛下是拉拢一部分,打压一部分,可说到底,还是在当前的盘子里折腾,而长乐在长乐郡所做的这些,则是要把盘子给打碎了啊。
而且,陛下得位不正,手上沾着兄弟的鲜血,这也注定了陛下不再想要大开杀戒,他,终归要为自己的身后名负责。
李世民是这样,后世有个皇帝其实和他也差不多,那就是明成祖朱棣。
他们都知道自己得位不正,在史书上已是开局不利,所以,便拼了命的想要做出一些事情来,以改变自己死后在史书上的记载。
所以说,在这种前提下,让陛下支持长乐,几乎不可能!
其实张楚也是很能理解陛下心中想法的。
杀兄囚父。
这个罪名,可以说是这片土地上最大逆不道的罪名了,你有功,天然就弱三分,可有过,便又要扩大七八分,在这样的先天不平衡代入下,想要留下一个贤君的名字,又是何其之难呐?
陛下这个皇帝,不好当。
每一步走的,也是如履薄冰,三思而后行,所以,在这种前提下·······
张楚轻轻叹了口气,内心也有些自责。
自己是不是就不该把这些讲给长乐听?她一个小丫头,现在却要承担这些·······
自己,也急了。
这才多长时间?一切时机还都没有成熟,就让长乐尝试,以至于打草惊蛇。可这次不做,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却不知又要多长时间了。
张楚闭了下眸子,好让自己的情绪,稍稍平息些,而后才迈了进去。
病房中,长孙皇后,秦夫人,程夫人她们都在乐此不疲的逗弄着小家伙。
房玄龄则是和李世民坐在一起,笑着聊起了天。
见张楚进来了,城阳直接走了过来,站在了身边。
“张小郎君来了。”
“快,快,遗爱,别愣着了,快给你大哥搬个凳子来。”
躺在床上的房夫人赶忙道。
她精神好了不少,可脸色却还是苍白的厉害,毫无血丝。
“房姨娘,别说话了,好生养着,千万不要动弹,不然,这线崩开了,可又要重新缝了。”张楚赶忙示意无妨,不必如此像是贵客样对自己。
房夫人笑笑,望着张楚,点了点头。
房遗爱把凳子放到了张楚身边。
长孙皇后,秦夫人,程夫人她们也都连连回首,看向了张楚,脸上皆是带着敬佩和赞叹。
张楚没坐,毕竟长孙皇后她们还都站着呐。
“这一次,可真的是要谢谢张小郎君了,要不是张小郎君,后果,不堪设想啊。”长孙皇后目光中尽是欣赏,她又看了眼站在张楚身侧的城阳,不由也苦笑一声:“这剖腹产手术,当时城阳给本宫说的时候,本宫真的是要害怕死了。”
“那时候,才刚不过是给秦公做了手术,张小郎君就已开始探讨剖腹产的可能性了。”
“可是,本宫一介妇人,着实是见识短了,只想着和传统不符,只想着那虚无缥缈的鬼神气运了。”
“却忘记了,若是能在在咱们女人如此绝望的时候,有另一个选择,能多出来一个选择,对咱们女人而言,是多么的······宝贵啊。”
“城阳,本宫之前真的是错怪你了。”
长孙皇后满脸的真诚,她也为自己的闺女而感到骄傲。
女人,想要在史书上留下名字,难度之大,作为皇后的她,心里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就算是自己,其实也不过只是沾了陛下的光罢了。
而城阳,她几乎是用自己的双手,亲自为自己挣过来的这份荣耀。
今后医道一途,李珠阳这三个字,恐怕已是绕不过去的大山了。
就算前面有高山仰止的小郎君,但,这也并不影响城阳的光芒。
就如陛下稳坐龙椅,但朝堂之上并不仅仅只有陛下。赵国公,梁国公,莱国公,卢国公······他们的名字也是足已让世人所铭记的。
城阳吐了吐小舌头,她哪里还怪自己的母亲呐?这事若不是母后提起来,她自己早就忘了。
“是啊,张小郎君,这剖腹产手术,是不是也能像割腰子手术一样,成为太医署的常规手术?”秦夫人激动的询问道。
其他夫人同样目光灼灼。
她们都是受过苦并且亲自走过来的,熟知这一路的不容易。
张楚点点头,笑道:“秦姨娘,自然。”
“不过,太医署地方太小,若是要真的成为常规手术,还是要等到大唐医院建立之后。”
“到时候,大唐医院里将会建立起产科,专门用来生孩子,到时候,城阳,你可就要辛苦下了。”
张楚看向了城阳。
城阳同样在看着张楚。
她轻轻一笑:“知道啦知道啦,小师叔的命令,城阳怎敢不听?”
“哈哈哈······”
众人轻笑。
“这一批大唐医科学子有,你也多看看,可分出一部分,同你学习剖腹产,成为产科专业医者。”
“随着医道的发展,像是现在这样的大杂烩医者的状况,什么病似乎都能看一下,但不管什么病却又说不出来多深的理解,这不行。细分下来,固定下来,朝着一条路往前走,能在有生之年,在一条专业上小有成就,便属实不易了。”
“起码,这是我对今后咱们大唐医道发展的理解。”
张楚轻松道。
城阳似懂非懂,脸色凝重,陷入思考。
“张小郎君啊,之前,姨娘我一直说着给你说个媳妇,还给公爷不止一次的提过这事,可,姨娘我逛了好多家,也翻了好多名册,可姨娘我都不大满意。”
“现在看看,城阳站在你身边,你俩,别说,还真挺搭呐。”
房夫人突然开口,双眸亮晶晶的,似乎困扰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的问题,一朝得道终于茅塞顿开一般,很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