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那个人似乎站不起来，全程坐在轮椅上的。”九婶和九叔对视一眼，说着他们看到的情况，“而且那位太太进去的时候，他的态度非常恶劣。”
“也许是吵架了？”方南雪抱着怀疑的态度。
九婶摇头：“我和你九叔结婚很多年了，两个人之间有没有爱情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位先生看艾丽西亚的眼神里只有厌恶，绝没有爱。”
“而且，那位先生被关的院子。怎么说呢，是标准的江南小院布置，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的，但是那院子的围墙比一般围墙高多了。”九叔补充了一些，“那院子的外面还是这座庄园里面，那位先生的轮椅一看就是使用了多年的。对于一个坐在轮椅多年的人，什么样的原因会加高加固围墙？”
那就应该是怕轮椅上的人逃出去了。
方南雪脑子飞速旋转起来，看样子这个人并不一定是艾丽西亚太太的情人，也有可能以前是但是现在不是了，但是从艾丽西亚给他做衣服并且在屋子里放了那么多的中国物品来看，只怕艾丽西亚太太对他还有很深的感情。
九叔夫妇对她的判断颇为认同，他们活到这把岁数了，什么样的恩怨情仇没见过。
而更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那个被关的男人似乎并不会西班牙语。
“不会西班牙语？可是我听说艾丽西亚和这个情人很多年了。”方南雪觉得事情越来越离奇了，一个在西班牙待了很多年的人，哪怕再没有语言天赋，也该学会了吧。
九叔摇头：“应该是真的不会，他全程不怎么说话，我们靠近他就砸东西，脾气非常不好。后来那个太太进去以后也是和他说的中文。”
“会不会是哑巴？”方南雪大胆猜测，仔细求证。
九叔又否定了：“不是哑巴，我们进去他喊我们滚，艾丽西亚进去，他也是喊滚。后来两个人的声音低了些，不知道说了什么，进去让我们量尺寸了，非常配合。”
前面不配合说明人家真的不愿意让他们去做衣服，后面被劝服了说明劝的人能说服他或者能拿捏他。
别人口里的富太太和她包养的情人，富太太舍得为这个情人花大把的钱，但是情人并不领情还非常厌恶金主妈妈，这其中的爱恨情仇只怕不是外人能了解的。
“所以我们量好尺寸就出来了。”九叔也是担心引火上身，“那位太太让我们守口如瓶，给我们额外多加了一百。”
方南雪感慨：“真是财大气粗。”
“嗨，来都来了，她主动给的，我们要是不收也不合适。”九叔提到收入就高兴了很多，“虽然我不会出去乱说，但是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声的嘛，不然我怕你好奇。”
“谢谢九叔，哎，九叔，里面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方南雪想听故事，“以您多年的经验，能判断出里面的人是哪里的吗？”
这可把九叔难倒了，他不太确定：“似乎略微有那么一点点江南口音，但是他说话实在太少了，很难确定啊。”
那人除了一开始的那声“滚”，后面真的就不敢他们说话了，直到艾丽西亚过去，他们的声音就小了，总共也没听到两句。
“行吧，回头您做好衣服我让我同事来送。”方南雪活这么久一直觉得听劝是个好习惯，“哎，九叔，是不是大户人家这种事情都多啊？您给我讲讲呗？”
“哈哈，有，你送我回去，我给你讲。”九叔摸了摸胡子，“路上看到甜品店停一下，我给我家老婆子买巧克力蛋糕，她喜欢吃。”
“哎哟，好甜，甜死我得了。”方南雪做嫌弃状，转头却是让克莱恩看到甜品店停下来。
“说到大户人家，我倒是见过不少里头的阴私。方小姐，你知道大户人家为什么那么多姨太太么？”九叔说话算话，开始给方南雪讲以前的见闻，“因为大多数孩子都养不大。”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大部分都结婚早身体没发育成熟，再加上大户人家勾心斗角多，你不让我生，我也不让你养，最后活下来的就少了，不过也都是精品。
九叔的人生经验可谓丰富，说了几桩旧闻，把方南雪听的一愣一愣的。
前头的克莱恩因为听不懂，气的把油门儿都踩狠了些。
很快车子就到了小巷子外面，克莱恩把车子停下来让方南雪送老人家回去，他担心附近的小孩子出来把车子弄坏，得留下来看着。
方南雪点头，让他在车上休息，自己很快就出去。
九叔出去一趟收了三百块回来，还剩下三百可以收，心情还是很好的，见到翠芬和文娟两个人搬着椅子坐在家门口喝粥，就直接把他买的巧克力蛋糕拿出来了，让他们晚些去他家里拿。
“哎，谢谢九叔。方小姐，你留一下，我有个东西给你。”翠芬拉着方南雪不松手，“这个东西你非收不可。”
方南雪哭笑不得：“翠芬姐，放过你家那只鸡嘛，人家已经很努力下蛋了，咱不杀好嘛。”
这无奈的语气把其他人都逗笑了，翠芬也不例外，她笑弯了腰，等停下来才解释：“别误会，我不是要杀鸡，我也舍不得杀它。我是想给你另外一个东西，你等我我去拿。”
九叔夫妻也停下来看热闹，就想看看会拿什么出来。
很快翠芬从屋里重新出来，她掏出块手帕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打开来，露出里面的一块玉佩。
那玉石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成色也还不错，不太像是翠芬他们能买的。
“翠芬姐，这不会是苏大哥家祖传的东西吧？”方南雪可不敢乱收东西。
翠芬连连摆手：“不是，他往上数三代就没有能买得起这个的。我跟你们说，这是他十年前刚来这里的时候，遇到一个人给他的。”
翠芬和大家说起来一段旧事。
那时候他们夫妻刚来，实在找不到事情做了，又买不起炭，苏小白只能趁着天黑去城外捡些别人不要的木头和细树枝回来生火取暖做饭。
那天他在一处庄园的后门看到一个破旧的木头椅子被扔在灌木丛旁边，想着捡回来生火或者修补一下自己坐也挺好的，就过去搬，结果从院墙上跳下来一个人，直奔他而来。
那人看见了他的自行车，从脖子上拽下来一块玉佩和他换。苏小白也不懂什么玉石古玩，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应该挺贵的，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苏小白看见那人骑着自行车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自己也扛着破椅子打算回家去。结果就见到一群穿黑衣服的人从那墙的后面翻出来，大声喊着“跑了，快追。”，然后朝着那个人跑过去。
苏小白吓得不轻，赶紧拿着椅子往旁边退，结果还是被人盯上了，有人拿枪指着他的头，吓得他三魂七魄都差点飞了。
苏小白那时候西班牙语还不好，也听不懂说了什么，只是大概知道对方把他当成逃走那人一伙的，在请示首领要不要宁错杀也不放过。
为首的男人看向被摁在地上的人，似乎非常生气。但是也没有处置他，只是蹲在路边，似乎在等人。
没多久，一个女人跑了过来，见到被按在地上的男人，一下就哭了，一边哭一边用中国话问“为什么要逃走”之类的话。
然后就是那个蹲路边的男人对着女人说了几句，女人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西班牙语对着控制住男人的人说了两句话。
苏小白当时还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到那女人说完以后，有人走过去踢断了那逃跑男人的腿。
苏小白当时吓得魂飞魄散的，只以为自己也要完了，心里追悔莫及，只痛恨自己今天为什么来这里。
那女人看着被控制住的苏小白又问了两句什么，为首的说完以后，就有人拿着枪往苏小白的方向走。
躺在地上的男人已经痛的蜷缩起来，见状却是仍然挣扎着抓住了那女人的脚踝，汗如雨下的恳求她不要杀人。
女人犹豫了一下，让人把苏小白扔远一些，这才让苏小白逃过一劫。
方南雪听的心神剧烈震动，结合在艾丽西亚庄园的所见所闻和九叔所说的，心里大胆猜测是否就是同一个人。
“翠芬姐，苏大哥现在还能找到那个庄园的后门吗？”方南雪问她，“那个地方你们后来还去过吗？”
翠芬摇头：“那么要命的地方谁还敢去。这件事情九叔和阿成他们都知道，但是我们从来没和人说过具体地址，再说都十年了。”
“那这玉佩我更不能收了，苏大哥险些因为这个送命了，我哪里还能要。”
翠芬见她拒绝，急上了：“我和你苏大哥想了好久才翻出来这块玉佩的，你就收着吧。也不一定值钱，但是大小是个心意。”
方南雪知道这玉佩只怕是他家里最贵重的东西了，万万不肯。
谁知道这一拒绝，倒把翠芬弄哭了。
“翠芬姐，你别哭啊，哎，你这让我怎么是好。”方南雪也急上了，“本来是老乡之间互相帮个忙的，你这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里能收，收了哪里能过意的去。哎呀，你要是想谢我，等你发了薪水请我吃碗面就行的嘛，不用送这么贵的啊。”
翠芬也不说话，就巴巴的看着，只是眼泪珠子还是往下掉，那样子就像方南雪欺负了她一样。
这委屈模样给方南雪弄尴尬了，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还是九叔出来打了个圆场，帮着劝方南雪收了，以后大家多多往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