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慌乱中，子衡瞥见夏熙的手机，连忙拿起来，他不知道该打给谁，外婆离这边有点远，赶过来需要时间。
然后，他就想到了那个人。
没再犹豫，子衡在通讯录里找到备注为徐衍风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把手机贴到耳边，等了没几秒，电话被接通了，徐衍风的声音低沉，含着浅浅的笑意：“夏熙。”
子衡听到熟悉的声音，一瞬间抛下对他的所有成见，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开口，嗓音不自觉带了哭腔：“妈妈身体不舒服，痛得快晕过去了，家里没有人。”
徐衍风身处在奢华的包厢里，来电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拿着手机走到一侧，背后的谈笑风生不间断，他听见子衡说完的那一刻，周遭仿佛一霎消了音。
什么都听不见了。
徐衍风眼底的慌张显而易见，声音却冷静异常，有着安抚的力量：“我马上回去，你守好妈妈。我很快就到，别担心。”
子衡哽咽了下，鼻音很重地嗯了声。
徐衍风没有挂断电话，转身大步迈出包厢，一句话也没留。
在座的都是声名赫赫的人物，个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上了车，徐衍风吩咐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开回家。
他不清楚夏熙是什么病症，担心自己来不及，借用司机的手机拨打了120。如果需要急救，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在场会多一层保障。
徐衍风应酬的地点离家不是很远，跟救护车差不多同一时间到。
他几乎是冲进家门的，子衡跪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听话地守着夏熙，小小的脸上挂着泪痕，藏不住的担忧与焦急。
见到徐衍风，子衡用力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幻觉。
徐衍风抱起沙发上蜷缩着身体的夏熙，她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冒出的汗将脸颊边的发丝都打湿了，像从水里捞起来的，眉心痛苦地拧起。
徐衍风边往出走边交代子衡：“自己在家等着，锁好门，等会儿张姨过来陪你。”
“我也要去。”子衡不安道。
徐衍风只犹豫了一秒就同意了：“穿件外套。我顾不上你，自己跟上来。”
子衡迅速抓了件外套，紧跟着徐衍风的脚步，乘电梯下楼，坐上救护车。
赶到医院，夏熙被送进急诊，安排了胃镜检查。
父子俩守在胃镜室外，徐衍风半弯下腰看着子衡，微凉的指腹蹭了蹭他脸上残留的泪痕，脸色温和：“吓坏了吧？没事了，医生在给妈妈做检查，她很快就能好。”
话是这么跟小孩说的，但徐衍风直到这一刻也不知道夏熙是什么毛病，心头像压着块沉甸甸的石头，窒闷至极，但他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
子衡显然也不是那么好哄骗的，他小脸绷着，表情依然凝重。
徐衍风握住他的肩膀，将他轻轻推到旁边的塑料椅上坐着，在他面前蹲下来，想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子衡垂着头，开了口：“妈妈以前都没这么严重，吃药很管用的。”
徐衍风眉心一跳，“以前”两个字在他心间盘旋：“你知道妈妈是什么病？”
子衡点头，而后又摇了下头，他知道得不是那么详细：“胃疼。”
“经常性的吗？”徐衍风的话音里带出了一丝急促的气息。
子衡思考了一会儿，不确定道：“偶尔吧。”
也有可能经常。
他要上学，妈妈要上班，一天当中大部分时间不在一起，或许妈妈不舒服自己偷偷吃了药，他看不见，所以不知道。
徐衍风许久没出声，坐到子衡旁边的椅子上，将他小小的身体搂进怀里，掌心在他脑袋上抚摸。
*
检查完，医生给出了诊断，夏熙是慢性萎缩性胃炎伴胆汁反流，胃里还有息肉，会痛得直不起腰太正常了。
经过治疗，夏熙已经昏睡过去，被推到病房。
徐衍风看着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人，一颗心仍旧提着，始终落不下去。
一番折腾下来，子衡困得眼皮打架，坐在沙发上，脑袋垂得越来越低。徐衍风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待他抬头看过来，他压着声音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家睡觉。”
闻言，瞌睡虫顿时跑没影了，子衡一脸倔强地摇头：“我不走。”
“你妈妈这里有我照顾，而且，你别忘了，你明天还要上学。”徐衍风捏他的脸，“听话。”
“我想留下来。”子衡耷着眼皮，手指攥着裤子，生怕他强行送他回去。
徐衍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行，那今晚咱们父子俩一起陪床。”
子衡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抬起眼，盯着他的脸。
“自己去卫生间洗漱。”徐衍风指了下桌子上的白色塑料袋，那是他让司机去附近的超市买的日常用品，“需要什么也自己拿。”
子衡确信他是真的同意自己留下来，整个人放松下来，站起身，从袋子里找出一套洗漱用品，抱在怀里，往卫生间走。
独立VIp病房空间大，设施也很到位，子衡洗漱完，在陪护床上躺下来，盖好被子。
毕竟是陌生的环境，他虽然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一阵，掀开被子坐起来，盘着腿，两只手托腮，盯着病床上的夏熙。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今晚太惊险了，还好那个人回来得够快。
卫生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子衡往那边瞅了眼，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徐衍风走了出来，子衡赶紧躺下来拉扯被子，闭上眼睛。
“我都看见了。”徐衍风说。
子衡索性不装了，爬了起来，主动问他：“你睡哪儿？”
徐衍风手里拿着一块浸过温水的毛巾，听到这话，脚步微顿：“担心我？”
不想承认，子衡沉默着摇头。
“那我睡地上。”徐衍风跟他开玩笑。
子衡：“……”
徐衍风走到病床边，捏着毛巾给夏熙擦脸，动作很轻，明知她不会那么轻易醒来，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像对待易碎的瓷器，然后拿起她的手，一根根手指擦过去。
直起身，徐衍风看向坐在陪护床上的小人儿，眉头蹙了下：“怎么还不睡？明天不上学了？”
子衡慢慢地躺了下去，憋了半天，别别扭扭地说了句：“你上来跟我挤一挤吧。”
徐衍风眉梢挑了下：“你害怕？想跟爸爸一起睡？”
子衡两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嘴巴抿了抿，这个人真讨厌，他可没有承认他是他爸爸。
“行吧，爸爸去洗漱，马上过来陪你。”经过陪护床，徐衍风特意停下来，对着子衡温柔一笑。
子衡有些憋屈，他明明不是因为害怕才睡不着！
“我觉得，你还是睡地上比较好。”子衡用一把稚嫩的嗓音，说着成熟的话，“我呢，不习惯跟陌生人睡在一起。”
“……”
“陌生人”三个字成功往徐衍风心上扎了一刀，徐衍风的表情滞了几秒，气笑了，弯腰在子衡脸上掐了下，骂了他一句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