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章家人入天都的主要目的就是作诱饵、打掩护，方便宗门联盟和安澜神妖在宗门控制区布设天绝阴阳八卦大阵。
大阵将新出现的戾气隔绝在阵外，宗门联盟和安澜神妖在阵内净化戾气、蕴养灵气，逐步推动大阵往外扩张，用排除法缩小范围，以便确定那个戾气之源的所在之处。
【那个她给我留的话，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章雪鸣语气平静地问岁岁。
【可以了，条件符合。】岁岁一边暗自感慨自家宿主有没有记忆都不妨碍她的凶残程度，一边将她入凡前给自己的留言缓声道出：【房东，你记好了——】
【躲天意，避因果，诸般枷锁困真我；
顺天意，承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一朝悟道见真我，何惧昔日旧枷锁；
世间枷锁本是梦，无形无相亦无我。】
章雪鸣一怔，睫羽微垂，眼神有些恍惚。
须臾，她粲然一笑：【我懂了。】
世间最了解自己的人永远是自己。
妖圣章雪鸣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唯独没有对凡人章雪鸣的人生做出任何安排。
【你懂了什么？】岁岁好奇地问道。
章雪鸣态度平和地回答：【她想告诉我，我是自由的。】
凡人章雪鸣拥有安全的成长环境，拥有充裕的资源，拥有许多足够爱她的，也有足够能力无条件为她兜底的人。
她不需要怕犯错，不需要瞻前顾后，不需要权衡利弊。
她有的是资本和底气顺应自己的心意，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章雪鸣一念至此，念头通达，浑身舒畅。
她将那些册子连木匣一起推到书案一侧，不客气地使唤白洋去收拾。
卓翼宸看着章雪鸣拿起毛笔准备继续书写话本大纲了，心里无语了一下，追问道：“昭昭，你方才说皇帝在人为制造戾气？”
说话能不能不要只说半截？
这跟话本烂尾有什么区别？
章雪鸣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丢出来的那个话题，若无其事地把刚拿起来的毛笔又放回去，微微一笑，道：“是啊，而且白洋还把皇帝这么做的原因说出来了。”
正按编号整理册子的白洋愣了一下，一脸茫然地反问道：“我说了？”
它什么时候说的，它怎么不知道？
卓翼宸却明白了：“昭昭，你是说，他想以此来遮掩天都戾气始终不见减少的真相？”
“对啊。”章雪鸣点点头，“大伯说过，人间一直有准圣坐镇，准圣从没停止过消除人间的戾气。”
白洋插嘴道：“这个我知道，据说宗门势力所占据的区域早就被纯净的灵气覆盖了。那里的人族常年呼吸灵气，生气少、体质好，诞下了不少修炼资质不俗的孩子。”
顿了下，它又补充道：“可是坐镇人间的准圣一共有两位，一位在宗门那边，一位就在天都这边……皇帝就算纵容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两地的人口才多少？每日因民怨而生的戾气又能有多少？想想都知道其中有猫腻了。”
得了章雪鸣一个赞赏的眼神，它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胸脯，如同打了胜仗般骄傲。
“这么看来，古书典籍上所记载的‘人存争斗之心，便是戾气来源’的说法有误。”卓翼宸皱眉，“天都和冀州的某处藏着一个真正的戾气源头。皇帝知道这件事，他……遮掩这件事对他没有好处。他是在帮别人遮掩，以此跟对方换取好处。”
“人族皇帝肯定是跟六代天魔悄悄勾搭上了。”白洋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旋即便忍不住咬牙切齿，“说不定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跟六代天魔有联系了，说不定他能当上皇帝也是六代天魔帮的忙，说不定……”
章雪鸣觉得白洋说得不无道理。
毕竟乘黄告诉过她，天魔最擅长的手段就是往别人的灵魂里植入天魔魂力，利用魂力捕捉、放大对方的负面想法，诱导对方作恶，甚至激发出对方的心魔，进而控制对方达成目的。
而大宁朝如今的那位皇帝上位的前提是，有资格跟他争的姐妹兄弟都被老皇帝逼疯了。
现在看来，只怕其中少不了六代天魔的手笔。
不过……
章雪鸣看着白洋越说越生气，也不知究竟在气什么，都气到表情扭曲了，忙安抚它几句，又塞给它一荷包银钱，哄它出门买东西去了，书房里这才安静下来。
“总算走了。”卓翼宸轻轻吁了口气。
见章雪鸣朝他看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到现在还是不太习惯白洋以人形出现。”
他和章雪鸣小时候天天骑在大白羊背上到处跑，在它身上爬上爬下，偶尔藏进它腹部的奇异空间里出去看世界……
他一直以为白洋真的是灵兽，虽然通人性，但不会说话来着。
谁知道这次回到章家，乘黄突然拿了个人偶出来，大白羊就变成了人族女子形态的章白洋，会思考会说话，还会帮章雪鸣跑腿做事……
卓翼宸一看见如今的白洋，就忍不住琢磨它从前究竟是犯下了什么样的弥天大错，才会遭到那样的惩罚。
他也有点好奇，章雪鸣对白洋改换形态的事为什么能接受得那么快，搞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意得不得了，白洋在场就会感觉无比尴尬。
章雪鸣将椅子朝他那边挪过去一些，把他的右手抓在手中把玩，直白地道：“白洋的真实身份据说是章家的禁忌，大哥不肯告诉我。不过，他怕我太过倚重白洋，多少透露了一些……再过一个多月，阿宸亦是我们章家的一员了，告诉你也无妨。”
一句话弄得卓翼宸脸热心跳。
他反手抓住章雪鸣作乱的手指，眸光柔如春水，口中却嗔道：“昭昭，事关章家秘事，你可别自作主张，还是先问过乘大哥再说。”
章雪鸣抬眼瞧见他脸上的红晕，忍不住笑了：“阿宸也太容易害羞了，连听我说句实话都受不了。”，又冲卓翼宸勾勾手指：“你且附耳过来。我只说一句话，你就会明白了。”
她前科太多，卓翼宸警惕地朝后挪了挪身子，摇头道：“还是算了，我不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