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能换个称呼吗？”
章雪鸣艰难发声。
“也许，顺便再换个声音？”
两个面容清秀的小厮傀儡很有礼貌地齐齐摇头，异口同声地说：“抱歉，小祖宗,不能换，换不了。”
“……哦。”
章雪鸣黑着脸跟着引路傀儡往里走，深深觉得她家三哥有病，有大病。
恶作剧做到这份儿上，根本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就没想过，给拿来服侍人的傀儡用上他的声音，会让人有种是他在做小伏低的感觉吗？
（朱厌：什么恶作剧？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想多在你面前刷刷存在感，让你不会有了新欢就忘了哥！）
可章雪鸣再不高兴，也影响不到引路傀儡半分。
她发问，对方就一定会回答，还是脚步继续向前，脸直接转到后面来，正面面向她作答的那一种。
古怪又诡异，非人感扑面而来，令人……
发噱。
章雪鸣看得眼睛发亮，无论如何也保持不住黑脸了。
她想象着引路傀儡因为脑袋旋转得太频繁，一不小心掉下来，只能满地找头的滑稽场面，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念着这该是大哥乘黄制作的木傀儡第一次投入使用，若是就这么弄坏了，说不定会让大哥不开心，章雪鸣收起玩心，闭上嘴巴，安静地跟着对方走过繁盛花木间的青石小路，上了回廊。
她的睿泽庭是章家大宅里第二大的院子，这个新隔出来的小院虽然只占了睿泽庭不到四分之一的面积，却也不算小了。
一溜五间屋子都是围绕中间那间大屋建起来的，稍作收拾，大小花厅、小厨房、卧房、茶室、琴室、客房、净房……一应俱全。
屋外回廊曲折，花园、竹林、假山、池塘、草地……什么都有。
待青砖墙两面刷上白灰，墙头覆上青瓦做出挡雨的檐，任谁来了也看不出这里原本只是睿泽庭的一部分。
章雪鸣进了主屋里的小花厅，在罗汉床的一侧坐下来，一名小厮傀儡很快就给她送来了热茶和双色鸳鸯酥，随后又退到门边，低头垂手等候吩咐。
不多时，一身墨色山水立领衣袍的卓翼宸走进了小花厅。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脚步虚浮，但明显比起早上刚到章家时好多了。
立在门边的傀儡朝他行了礼：“小郎君。”，要上来扶着他走。
卓翼宸不自在地躲开他的手：“不必，我自己能走。”
那傀儡便老实退回原位，仍旧低头垂手待命。
章雪鸣下了罗汉床迎上来，卓翼宸稍稍加快了脚步。
两人的手刚牵上，门边那傀儡便抬起头盯着她俩。
直到卓翼宸坐到罗汉床一侧，而章雪鸣松开他的手，坐去了另一侧，那傀儡才不盯着看了。
“昭昭，你的气色好多了。”卓翼宸隔着罗汉床中间的矮几望着章雪鸣，原本紧绷的神色松缓下来。
“你也是。”章雪鸣将右手搭到矮几上，掌心向上，五指曲张了两下，又冲他挑了挑眉。
卓翼宸瞥眼门边的傀儡，犹豫了一下，把左手递到她的手里。
章雪鸣一把握住了，笑得心满意足。
眼角余光瞥见门边的傀儡又抬头看着她俩，她身子微微前倾，小声问卓翼宸：“大哥有没有说这些傀儡是暂时给你用的，还是送你了？”
“乘大哥已经让它们认我为主了。”卓翼宸也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一共六个，都是小厮样式的。”
“我看你不是很满意的样子……”章雪鸣眯了眯眼，“难不成你想要侍女？”
卓翼宸一愣，反应过来就急了。
他抓紧了章雪鸣的手，眉头微蹙，认真地分辩道：“没有，我没有那样的心思。昭昭你知道的，我自七岁之后就不喜下人近身，日常梳洗更衣都是我自己动手的。”
“乘大哥一下给了我那么多傀儡，又要求我必须用……我、我实在不习惯。”
章雪鸣忍不住笑起来，捏捏他的指尖：“别急，阿宸，我逗你玩的。我就是看你很拘束的样子，想让你放松点。”
卓翼宸怔怔地望了她数息，抿了抿唇，没什么威慑力地斜她一眼，微微侧过脸去不看她。脸颊上飘起淡淡红晕，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章雪鸣忙勾着卓翼宸修长的食指轻轻摇晃，柔声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不止是想让阿宸不要拘束，还想趁机告诉阿宸……”
她故意停下不说了。
卓翼宸等了一会儿不见下文，耐不住好奇心，偷偷瞄她一眼，正对上她满含笑意的目光。
章雪鸣俏皮地朝他眨了下右眼：“除了我，阿宸不可以跟别的女子太亲近哦，不然我会不开心的。”
他眼波微颤，蓦地移开视线，耳根一点点红起来，若冬春交际，飞雪落樱。
“知、知道了，我不会的。”
章雪鸣看得手指蠢蠢欲动，很想上手捻一捻他的耳垂，让它变得更红一点。
“小祖宗、小郎君，时辰不早了，可要用晚饭了？”门边的傀儡忽然出声，用的还是朱厌每次撩闲时的那种贱嗖嗖的语调，“晚饭是送来这里，还是摆去大花厅？一会儿忘忧少爷也要过来。”
暧昧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饶是知道那不是真人，卓翼宸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挣开了章雪鸣的手，扭头看着窗外被夕阳余晖披上金红纱衣的花木。
章雪鸣恼火地看向那傀儡，双手抱臂，不发一语。
那傀儡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她恨恨地磨了磨牙，终还是放弃跟个木头疙瘩置气：“往日不都是去正院用饭？”
“酉时初（下午五点），大老爷和大姑爷去了裴府，说了不必给他们留饭。”
那傀儡换回了正常语调，有条不紊地禀报。
“大少爷、烛老爷约了卓府的轩少爷谈事，让忘忧少爷过来陪小祖宗和小郎君一起用饭。”
“摆在大花厅。”章雪鸣试探地吩咐道：“你出去安排吧，安排完了也不用进来了，就在外头候着，等忘忧哥到了再说。”
结果那傀儡出去安排好了，又自顾自进来往门边一站，不动了。
章雪鸣无语至极，让卓翼宸把她后面的那个命令重复一遍给那傀儡听。
那傀儡这回有反应了。
他朝卓翼宸规规矩矩行个礼，严词拒绝：“抱歉，小郎君。大少爷有言在先，当小祖宗和小郎君同在一屋时，我等六人中必须有一人留下待命。”
章雪鸣眼睛亮了：哦，这么说，她和卓翼宸不在屋里，就不会被这些傀儡搅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