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后宫殿内,屏退侍女和太监的谢月明对着清晰的铜镜独自梳妆,梳着梳着,谢月明停下手中的动作,凑近镜面,皱着眉头捏住头上一根白发,轻轻用力,直接将之拔下,眼中流露出轻微的悲哀。
“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月明愣了一瞬,立刻欣喜若狂的站起身、扭过头。
然而出现的并不是她所期待的身影,一团魅影从铜镜中钻了出来,从身后拢住谢月明的身体,调笑着说道:“还在想他?他都不爱你了,你还在想着他?”
谢月明脸上的欣喜如山崩般垮塌,变为坚固的冰面,一把推开身后缠绕自己的魅影,重新坐回铜镜前,冷声说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评说。再说了,为什么要伪装成陆宇黯的声音来跟我说话?”
魅影如烟气般的脸上露出浓浓的讥讽,再度缠上谢月明的身体,把空洞的面孔放在谢月明肩膀上,“哦?是吗?你应该知道吧,有人给了陆宇黯两颗治疗疫病的解药,他自己用了一颗,另一颗,可没给你啊……”
谢月明眼中闪过浓浓的惊慌,作为陆宇黯弑君篡位的同谋,曾经陆宇黯最亲密的女性,陆宇黯的任何举动都逃不开她的眼睛,这事她自然早就知道了。
这些天来,她一直装做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希望陆宇黯能够亲自向自己解释。可这终究是她独自的幻想,陆宇黯非但没有向她解释的想法,甚至根本没有向她提起解药这件事。
不仅如此,之前两人间所有的摩擦、间隙、误解,加上年华逐渐逝去的感伤,与这件事一起化作宛如实质的利刺,深深的扎入她的心中。
魅影不提还好,这一提,利刺在本就深刻的伤口上再度深入,简直就要把她刺穿。
浓浓的窒息感包裹谢月明的周身,使她不自主的用力咳嗽起来。这些天的忧虑终于化作代价,艰涩刺痛的感觉在喉咙中发作,一团鲜血在她嘴角溢了出来。
魅影脸上出现些许怜惜,将倒在地上的谢月明抱了起来,十分怜惜的摸了摸谢月明苍白的脸庞,啧啧赞道:“瞧瞧,这小脸,这么俊俏,我见犹怜啊。只是可惜,芳华易逝、红颜易老,还能撑上多久呢?”
谢月明双眸蒙上一层失望的灰暗,躲开魅影的面部,扭头看向旁边。魅影嘿嘿一笑,从烟气般的躯干中掏出一个方形小盒,递到谢月明面前,
“这里面装的是一颗和陆宇黯得到的完全相同的解药,你现在这副样子很有可能就是感染了疫病。怎么样?要不要接受我的好意?还是说,你要继续等待陆宇黯,等他发现你病入膏肓?期待他手里那颗不知所踪的解药……”
还没说完,虚弱的谢月明一把抓过魅影手中的小盒,眼中充满了独狼般的决绝。她早就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会为了“爱情”,对至亲下手的荒唐少女了。
在这孤独、无依无靠的后宫中,她要为了自己而活!
随后,她摆脱魅影的胳膊,用力站起身来,捏开方盒,把里面的解药倒入嘴中,脑中开始重新布置自己的未来。
魅影满意一笑,从谢月明手中接过空盒,抹掉一切自己存在过的痕迹,钻会铜镜之中,留下幽幽的一句话,“接受了我的馈赠,我可就认为你已经同意了,想要后悔可来不及喽,呵呵呵……”
谢月明吞下有些苦涩的药丸,微微点了点头,看似同意了魅影的话语,但毕竟是作为陆宇黯的军师颠覆一个政权的女人,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可就无人能够知晓了。
视野再转回正殿,也是独自一人的陆宇黯再发泄一番后镇静下来,看着轰碎的桌椅,手指轻弹,一道波纹扫过,将那些碎块尽数化为齑粉,顺便召唤暗卫过来。
漆黑的暗卫很快出现在大殿之中,并排站在陆宇黯身前,安静的等待着他的吩咐。陆宇黯扫了眼众人,轻声道:“我交代的事做好了吗?”
一人从暗卫中站了出来,回道:“禀告陛下,那人并没有患上疫病,近来也没有任何陌生人前去接触。我已命手下带着东西继续监守,若有异样,必然会前来通报。”
陆宇黯轻轻点头,脸上显露出几分焦急、几分庆幸,还有大多数的疑惑。并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指了指地上的粉尘,“收拾干净。”
暗卫化作暗影,迅速清理干净地上的粉尘,又不知从何处取出的和陆宇黯毁坏的一模一样的桌椅,摆在和之前完全一致的位置上。甚至,这些桌椅上面岁月的痕迹和雕刻的细微纹路都一模一样,很难想象,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做了多少遍。
很快,暗卫撤去,在太监和侍女赶来之前,陆宇黯低声自语道:“怪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去见她吗?她去哪儿了?还是说,前段时间的情报有误?总不能,她放弃复仇了吧……不可能……绝不可能……”
在一阵喃喃自语后,陆宇黯翻手拿出一个刻着图案的药瓶,若是皇甫柘在此的话,一定可以认出,那是合欢宗生产的壮阳药的包装瓶,上面的标志正是皇甫柘所强调的合欢宗的象征。
轻轻抚摸一下手中药瓶的图案,陆宇黯反手又将之收好,“唉,真是多事之秋,谢澹烟的事情还没解决,竟然又有不知名势力插手……”
意外,指代意料之外,料想不到的事情。对于合欢宗一行人来说,被陆宇黯盯上大概就是现在最大的意外。
毕竟,合欢宗并没有丝毫染指荒国政权的意思,只是在单纯的卖货,以及小心的收集情报罢了。没想到,就这样,还引起了陆宇黯的注意。
不过,对于合欢宗来说,这并没什么所谓。正在转换道路重新走上兴盛的合欢宗,定然会一步步暴露在世人面前,早一点晚一点虽有影响,但并不关键。重要的,是合欢宗自身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