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刻钟,军队由外至内,已将整座学院彻底占领。
训练有素的铁甲军兵分多路,修炼场、学子宿舍、炼丹房等各处能够藏匿的地点都受到了严密的搜查,翻箱倒柜,一地狼藉。
唯独藏书阁处遭到了顽强抵抗。
学院藏书阁中的藏书极为珍贵,无法用俗世金钱来衡量。就连长老们想要查阅资料都得经过层层审批,部分古籍甚至已经封存,不再借阅。
此刻,数位负责整理书册的白须长老心急如焚,死死挡在藏书阁那扇沉重古朴的楠木大门前,不肯退让半步。
秘境之外。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滚动,伴随着金盔甲摩擦的交鸣,铁甲军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瞬间封锁了整个观赛现场。
“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要干什么?!”
“……”
看台上的观众们瞬间炸开了锅,原本整齐有序的人群开始变得混乱嘈杂。
苍穹学院无愧对于第一学院的名号。
学院在读学子和长老们反应迅速,面对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没有自乱阵脚,在保护贵客和比赛选手的前提下,及时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阵型。
自从苍穹学院内部的卧底事件过后,齐玄真在任期间,不仅继续强化外部防御,也对学院内部应敌做了准备。
如今看来,当时的未雨绸缪极具成效。
眼看着双方人马要起冲突,空气中无声的硝烟正在蔓延,血流成河的战斗或许就在某一个瞬间触发。
直到……
院长从那群陌生士兵之间走出来,他弓着脊背,似乎被头顶这场绵绵细雨压垮。
未曾言语,也不敢抬头,他害怕看到那些失望、难以置信的眼神,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站在对峙双方的正中间。
无声地宣告了一件事——
苍穹学院不战而降。
所有激愤难遏的声音、所有蓄势待发的动作,都在那道疲惫身影面前,彻底凝固。
似乎是在映照这个事实。
“咚——”
涿光山巅处,那座古老铜钟,在非课业期间敲响。
茫然无措的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有一魁梧男人傲然屹立在古钟旁。
男人一手持着散发莹莹微光的传音石,一手按在犹自嗡鸣震颤的巨钟之上,他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通过传音石的法阵,响彻学院的每一个角落。
“林七七。”
似乎就在耳边响起的低唤,远在浮玉山的林茉明知自己现在很安全,却还是忍不住全身发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男人狞笑着,目光扫过下方死寂沉沉的光景,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我知道你们就藏在这山林间的某个角落,做那胆小如鼠的缩头乌龟。没关系,我有办法让你们乖乖送上门来。”
“自此刻起!每隔一刻钟!”他猛地拔刀出鞘,一名士兵立刻会意,将刀刃架在一位年轻学子的脖颈上。
“老子便在此地,当众斩杀一人!以儆效尤!直到罪首现身或此地血流成河为止!”
话音落下,人群瞬间开始躁动起来。
“你敢!”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盖过了所有嘈杂。
只见一道魁梧身影猛地从长老队列中冲出,正是体修长老姜觅!
任职于苍穹学院的长老各个心高气傲,他怎能忍受这样的压迫和屈辱?更甚至,这位趾高气昂的将领要杀的,是他最看重的弟子!
“你这条帝都走狗,想杀我的徒儿,先杀了我再说!”姜觅盛怒之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帝都圣旨、修为差距?
只见他周身的灵气轰然爆发,肌肉暴涨,一脚踏地,飞跃而起,地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裂隙。
大乘境体修的全力爆发,威势骇人,拳头未至,猛烈的拳风将那淋漓细雨震回天际。
面对这足以开山裂石的一拳,古铜钟旁的男人眼中却只有冰冷的嘲弄。
“哼,不自量力。”
他甚至没有拔刀。
就在那蕴含万钧之力的拳头即将砸中面门的刹那,那道身影突然动了。
动作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他仿佛预判了姜觅所有的动作轨迹,仅仅是微微侧身,伸手一握,便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姜觅的手腕!
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姜觅心下一沉,右手被制,竟是进退不得!
凝聚其中的灵力如同一盏被打碎的琉璃盏,四散飞溅。
姜觅的嘴角溢出一丝痛苦的闷哼,剧痛和难以置信的骇然瞬间席卷全身。
大乘境体修的一拳,在这个男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男人手腕一抖,灵气顺着碎裂的腕骨狂涌而入,瞬间瓦解了姜觅体内凝聚的灵力。那庞大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男人单手抡起,狠狠甩飞出去!
地面剧烈震颤,姜觅重新被砸回地面,口鼻溢血,浑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根。自从修成大乘境以来,他还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伤。
铁甲军一拥而上,却被一股磅礴的灵气震开。地上的姜觅啐出一口含血的唾沫,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凝神。
男人轻揉着手腕,苍穹学院内不乏性情中人,光是控制一个院长显然不够。当然,他也早就预料到了眼下的情况。
“来人。”
一名亲兵立刻上前,躬身待命。
男人抬起手,指尖指向那名被控制着的学院学生,却是对着姜觅说道,“我佩服你的骨气,你不怕死,可你的学生也和你一样不怕死么?”
士兵粗暴地将那已经吓瘫的学子往前一拽,距离姜觅不过数丈之遥。
锋利的刀刃紧贴着少年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眼看着事态逐渐走向失控,那么此前的委曲求全都将成为无用功,丹修院长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跪倒在地。
“恳请将军高抬贵手!”
雨幕如丝,黑云笼罩,天地之间像是一座无处可逃的囚牢。
“院长!”姜觅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学生的性命,院长的卑躬屈膝,种种压力沉重得像座大山,压在他的肩上。
哪怕有万般不愿,他还是放弃了反抗。
高耸入云的涿光山颠,汇聚着目光万千。同样也包括隐在暗处的方正儒,以及躲藏在浮玉山的众人。
眼看着长老们或受伤倒地或下跪受辱,处处受制于人。这简直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痛苦百倍!
万元听说姜长老为了他而受伤,急得双目赤红,泪眼婆娑,恨不得即刻冲出去。
“他们竟然敢动手!”更沉不住气的宋若眼含怒气,腕间的摇铃叮当作响,她右手掐诀,周身灵力暴涌,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出隐蔽阵法!
好在身旁的林茉反应快,及时扣住了她的肩膀,“宋若!现在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就连长老们都拿他没办法,我们现在出去,就是白白送死!”
“七七说得对,现在敌明我暗,不宜轻举妄动。”沈墨轻轻拍着万元的后背以作安抚,通过莲花吊坠询问,“他们带了多少人马?”
“粗略估计,至少千人。大部分士兵的修为水平在化虚境以上,尤其是那为首的男人,对上他,我们绝无胜算。”
方正儒亲眼目睹了涿光山上发生的一切,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他隐忍着心中的怒火,回答沈墨的问题。
“看来对方是铁了心要我们的命。”沈墨的脸色越发凝重,又再度询问道,“你曾经见过帝都诸多官员,那将领,可有印象?”
印象?
方正儒屏息凝神,这句话,猛然间唤醒了他的回忆。
而这一记忆的回响,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他确实对来人的样貌有些印象,可这一面之缘不在帝都。
却是在更早以前的,三清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