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前,萨克森·门罗本来是想看一场热闹的,结果谁知道这场争吵在快达到顶峰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突然间把‘最高指示’拿出来了?
那个罗盘他可太眼熟了,只有半个巴掌大小,背后刻着一个金灿灿的十字。
这个东西最开始的来源是现任参议院首席——阿赫特。
后来几经辗转又到了埃里克圣的手中,据说最开始是当时多古兰德帝国皇家巫师协会献给当时伊斯大帝的礼物,献礼者正是阿赫特。
但,这个东西…怎么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手中?
一个小小的罗盘,途经了三位半神之手,时隔一个多世纪…
而现在,萨克森·门罗就注视着面前这个手持‘最高指示’的年轻人,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心底一瞬间几百上千个念头闪过。
和现在的参议院首席有关?还是埃里克圣有关?
但是哪个都不好办,那两位可都是现在协会的最高领导人之一。
萨克森·门罗打量奈特谢德的时候,奈特谢德也在打量着他,这个据说是下一任州际行政议会首席,和下一任州长的人选。
现在也算是新蒙德州的三把手,只等老州长一退位,他大概率就要往上升一升了。
至少范迪门·李曾经在餐桌上是这样讲的。
看上去这个人没比范迪门·李大多少,不到五十岁的样子,当然光靠面貌是判别不出来真实年龄的,一些保养极好的普通人都能够表里不一,更何况身具非凡手段的巫师们了。
深褐色头发,头发柔顺又温柔的向后垂去,黄皮肤,但颜色更偏白一点,一双浅灰色的眸子正透露出某种审视。
“我知道你,哈姆雷特的现任的市政官,开拓者协会的伯爵,奈特谢德·德·费利克斯先生。”
“我也知道你,当今新蒙德州的三把手,下一任的州长人选,门罗家族的萨克森。”
奈特谢德的话让门罗有些诧异,他在想,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很大胆,没有畏惧。
“我就想知道,范迪门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我动的手,但我承认我和李之间有过节。”门罗平静的说,奈特谢德没有在这个中年人身上感觉到任何一个威仪,他只是坐在那儿,平静的像是一片枯叶。
“他是自杀的,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饮弹自尽,此前李没有任何的异常,我本人很遗憾他的逝去。”
“他是真正的远征者后代。”
李…自杀?
门罗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信,范迪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杀?这样可笑的话语,简直就像是有一天一个乞丐声称自己要当皇帝那样。
门罗似乎丝毫不在乎他的反应,只是又说:“怎么?你要介入调查这件事情吗?”
既然东西是真的,那么那天那个雨夜遇到的那个人就一定是埃里克圣,思考中奈特谢德就回想起了那个头发须白,为人和蔼的老先生。
那样的普通,丝毫看不出来竟是一位在世半神,巫师协会这个庞大组织的最高领导人之一,统治着整个西大陆。
“我要成立特殊调查小组,李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门罗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过了会儿他才说:“可以。”
他想了想,于是把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你手里的那个东西他们不认识,拿上这个吧,我会让格罗姆配合你,但我不建议你在首府这边搞出太大动静了。”
等奈特谢德走后,他还坐在那儿。
他仔细的回想着刚才交流时的情况,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左卫军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门罗先生觉得左卫军的人渗透力还是有点过于强了。
左卫军的人一露面一准没有好事…
也许…他真能够查出点什么东西来?
本来想看奈特谢德笑话的人突然间发现奈特谢德一晃身,傲罗安全部特殊执行科科长格罗姆都跟在了他身后。
什么意思?这是门罗的指示还是什么?
萨克森·门罗在搞什么?
等等,这些人只觉得自己脑袋有些迷糊了,奈特谢德是范迪门·李的羽翼,而门罗家族和李家完全是政敌。
范迪门直接到首府这边空降成检察院长,这不明摆着是奔州长位置来的?门罗现在的操作就很让人迷糊了。
他终于不再倨傲嚣张了,像个高贵的小王子那样,他这会儿只静静的躺在那冰冷的台上,洁白的一块布盖在他身上,映衬的他如同是死去的圣徒耶稣般神圣。
他的身体是冷的,不再呼吸。
奈特谢德坐在这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隔着水晶棺静静的看着,李面容平静,仿佛只是轻柔的睡去。
你就这样死了?
奈特谢德终于意识到 人生不是一场可以随时回档的游戏,有些人死掉了就真的不再存在…
李永远年轻了。
“你永远年轻了,我以为你的水平有多么高呢,怎么?今天就躺在这里这样安静了?你那股傲慢的劲儿呢?所以,你不说话了,甚至不呼吸了,一点嘈杂也没有了。”
“萨克森·门罗,你的那个敌人,他告诉我说你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饮弹自尽的,我不信,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死掉呢?”
“一个这样骄傲的,一九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才三十九岁,已经是辛蒙德州州际检察院院长,州际行政议会常务议员,一位联邦的实权副部级官员。”
“那时,我甚至以为你能够成为歌德兰联邦的下一任执政官,可短短一年时间,就像一缕清风消弥在天穹之下,对于一整个偌大的海洋来说,一条鲸鱼的坠落又算得了什么呢?”
“也许对于那些小鱼小虾们来说,一场鲸落是盛大的…但对你来说这太微小了。”
“李,我不信他们。”
奈特谢德把手落在水晶棺上,他凝视范迪门那轻轻阖上的双眼,假装他还能够听得到那样说:“我们是一类人,我当时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心中就在想——超过你,只是我的第一块里程碑,它太微不足道了。”
“我们是同盟,你还记得吗?”
奈特谢德的眼神变了,他的声音在此处空洞地回荡着:“在我那遥远的故乡,一位君主的逝去应当有同等规格的陪葬,这是种古老的习俗。”
“那么,我的朋友…你呢?”
四月二十号,首府仍旧阴雨连绵,路上无有行人,但如果能够从天穹上往下俯视,就一定能够看到一些人正匆匆地向城市的某处而去。
他压低了帽檐,任由雨水从帽檐的角落滑落下去。
奈特谢德想,杰拉福老先生的死亡是必要的牺牲,少有人会认为一个死者会背叛组织,但事实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