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纷争进入后期,四帝分立,又打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打了多少的大战,胜负渐渐决出。西帝最早被打得衰落,但到了新的一年还没灭亡,东帝却先被南帝北帝共灭。
新的一年是壬申年,从甲子年算起第九个年头。当年一文不名的小猎户吉义,如今是威名赫赫的南帝。
义军攻克徽州之后,吉义特地又去了花山禁地,想要看看被封冻在那里的楚春莺。楚春莺是帮助吉义起家的爱妾,实际上是原配,如今被封为贵妃,但外人乃至宫眷都没见过这位贵妃娘娘到底是何人?只有吉义的少数亲人、跟随最久的一些老部下知道,都依吉义嘱咐对外严加保密。
吉义再度来到花山外围。发现无极门人虽已倾巢而出,但恐蜃还在。看来无极门人也不能完全控制恐蜃,只能借其守老巢,却不能带其离开。吉义看了又看,仍旧无计可施。一来无把握战胜恐蜃;二来即便消灭了恐蜃,也未必能够救活被封冻日久的楚春莺。看来只有依照甄熙老早之前所提供的线索,必须拿到前朝太祖留下的皇家传家宝天命圭,再来寻求解救楚春莺。
吉义遂将此事放下,继续专注于整军备战,秣马厉兵准备与段仙芝决战。
却说成山宰灭亡之后,残部瓦解。据守湖州顽抗的严骏、陆亚子、陆季子等人得知,刚开始还不能确定,觉得也有可能是义军捏造出来促使他们投降的消息,他们宁死不降。但是他们的手下军心崩溃,不管消息是不是真的也不想再抵抗了。同时有两个门的将士开城门向义军投降。义军蜂拥杀入城中。
严骏又顽抗了半天,杀死想要取其首级立功的义军裨将石长炼等将士,杀得遍体鳞伤,终于力竭,自尽身亡。
陆季子也杀死义军裨将宁聚多,护着陆亚子想要杀出东门逃回故乡华亭县去。听闻华亭县已被义军拿下,但他们还没死心,还想杀回去看看,死也想要死在老家。
但是义军众多,他们哪里杀得出去?杀得快要力竭之时,陆亚子指着路旁一座酒楼道:“弟,咱们再喝碗酒,来世再做兄弟吧!”陆季子喘息抹汗,看了看酒旗道:“好!”两个人就冲进酒楼,关上大门。
酒楼里的掌柜、酒保早已逃窜,更不会有客人在这种时候要来喝酒,整个楼内空空荡荡。陆亚子、陆季子在酒柜里取了一坛状元红,放在一张酒桌上,两人对坐,互相敬酒喝起来。两人身上伤口不断滴血,都不管了,横竖都快死的人了。外面义军忌惮两人武艺了得,尤其陆季子更加厉害,都不敢当先撞门而入,在门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等着敢于撞门的勇将来带大家杀进去取人头。
陆亚子、陆季子正喝着,突然陆季子察觉动静,拿枪指着上楼的楼梯口叫道:“甚么人!”
楼梯口探出一个脑袋,不是军士的打扮,却是戴着乌帽的一个术士。
陆亚子、陆季子见那术士便是多曾给自家老曾祖母施太君算卦的宋十银。陆亚子叫道:“宋先生!你如何在此?”
宋十银往下走了几步,露出整个身子,捋须道:“山人特来给二位郎君指条明路。”
陆亚子奇道:“我二人还有明路?”陆季子道:“先生难道叫我二人去向匪军投降?我二人宁死不降!”
宋十银摇手道:“不必投降,只要不自尽便可。你俩这便喝醉吧,余下交给山人。”
陆季子瞪眼道:“胡说!我二人喝醉,岂不束手就擒?就擒必被押赴市曹斩首,没准还要腰斩、活剐!你这不是坑我二人?”陆亚子摆手道:“先生不至于坑我二人。但我二人委实不能就擒。我们尽忠成太公,得罪吉义不少。他必痛恨我们。我二人必然死路一条,而且我们陆家势必也当族灭,我们九泉之下愧对列祖列宗。但是忠孝不能两全,尽忠则不能尽孝,这也是……”
宋十银点头道:“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不过山人却已算准,贵府有惊无险,虽经此难,并不会被族灭,而且还会大富大贵。二位郎君切莫自尽,要留着命享受才是。”
陆亚子、陆季子面面相觑。沉默一会儿之后,陆季子哈哈大笑起来。楼外有几个胆子大的义军正打算一起撞门冲进来,听闻大笑吃了一惊,忙又退回去了。陆季子捧腹大笑。陆亚子也笑道:“宋先生差矣。虽然你号为神卜,我们老祖宗说你算卦最灵,但这一卦必定是不准了。我们陆家能有何办法不灭?我二人能有何办法不死?”
宋十银连连摆手道:“办法是有!天机不可泄露!总而言之,二位郎君若为老祖宗着想,至切要听山人此言。切莫自尽,只宜喝醉。”
陆亚子、陆季子止住笑,又对视一眼。陆亚子道:“弟,你意下如何?”陆季子道:“好吧,姑且听之。横竖我千刀万剐也不怕,就怕兄长你耐不住而已。”陆亚子额上冒汗,咬一咬牙道:“罢,舍得一身剐,好歹再见老祖宗一面。不枉老祖宗疼我们大家。”
宋十银听他们同意了,笑而点头道:“好,好,二位郎君听我劝,莫要急着去九泉之下见祖宗,还不是时候。远远不是时候。你二位命里阳寿还多,富贵还多。山人包管你们此番大难不死,而且贵府阖门尽皆平安,富贵比往日有增无减。唔,那么……二位郎君酒量好,只怕一时喝不醉,山人这有蒙汗药,帮你们尽快醉倒如何?”
陆季子一拍酒桌道:“宋先生!我看你大大可疑!极力告诉我们毫无坏结果,反而有许多好结果,岂不是痴心妄想?而且竟然备着蒙汗药来此,敢莫早已想好了要坑我兄弟,向吉义那厮献功?”陆亚子抓住陆季子手腕道:“罢!纵然是计,我们也甘之如饴!要杀要剐,也是我们该的。”于是两个拿了蒙汗药倒进酒里,喝完便昏了过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