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所在的阵线一再退守，一座又一座的城市陷落，承平日久的后方终于意识到眼前便是亡国灭种的危机。
于是，战士们所得的补给越发丰厚，联邦给出的嘉奖也一再升高。血肉炉心这等从虫族身上提取的力量开始飞速推陈出新。
李昂所能驾驭的力量越发庞大，联邦甚至综合了传统修行法与血肉炉心共同演化出了以虫族血肉为资粮的新型修炼法。两支能互相啃食的军队开始了一场暗无天日的厮杀。
联邦甚至汲取前线将士的细胞，在后方培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克隆体。在某位神明的配合下，只要战士的意识未被虫群集体意识覆盖，那么他的意识便能在新的身体中再生。
李昂也接受了这种转生，每一次的转生都会植入新的血肉炉心，每一次的转生都会让他的躯体更加强大，天资更加绝世。
李昂甚至已经强到能以一己之力维持战线，甚至反冲虫群本部。在越来越多如他一样的战士的带领下，地星联邦有史以来第一次发动了对虫群的夺还战。
每当有一座城市兴复，联邦人便会欢呼雀跃，军人、战士的社会地位一再提高，一切的灾难似乎都已过去，美好的明天将在虫群被驱逐后到来。
事情也一如联邦所想，当最后一只虫子被联邦军队格杀于深渊之下，整颗星球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沸腾。凯旋而归的军队受到了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一个解析虫族基因、开发血肉科技的时代必将到来。
偶尔，李昂会听到一些不妙的风声。移植的最新型血肉炉心的战友会听到某种极其虚幻的呼唤，而李昂也能偶尔察觉到自己战友的所思所想。
某种庞大的、浩瀚的意识似乎依附在所有移植了血肉炉心的联邦战士身上。
但不知为何，包括李昂在内，没有任何一位战士认为这是异常，他们甚至会堂而皇之的向医生、检察员、科学家等涉及血肉炉心的有关人员诉说这一信息，而一切与虫族血肉有过长期接触的个体都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异常。
他们反而安慰战士们，这只是某种ptsd，某种远离战场后不适应和平环境的心理问题。
联邦对战士们的心理问题高度重视，参考心理学家的建议，他们将战士们安排在了每一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段作为复原岗位，试图以平凡的烟火抚平战士的心脏。
于是，一朵朵血肉之花在联邦最繁荣的城市绽放。战士们拼命的厮杀，已然被他们灭绝的虫群突然以一种铺天盖地的姿态出现在了自己守护的城市中。于是，一如既往的。战士们拼死作战，将一应虫群悉数斩杀，将他们的血肉化作自身成长的营养。
而在未植入血肉炉心的联邦人眼中，那些镇守一地的战士们突然发疯。他们嘶吼着虫族必须死，以最决绝的杀意将本应被他们保护的普通民众斩尽杀绝。
于是，人与虫又一次开始了对立，新·虫族一个个城市为节点向着整个联邦反噬，联邦狼狈地逃往星空，虫群在吞噬大地之后也扬帆起航。
联邦被压迫至极限，他们开始借助虫群的力量强化自我，强化后的战士战胜虫群，又在联邦等组织或是欢迎或是忌惮的态度下化身为新的虫群。
永无止境的循环就此奏响，两方的进化程度却在飞跃性的提升。
联邦只能苦苦支撑，若非仍有一尊能够回应信徒供奉的神明，赐下光量子、鬼道、仙道等超凡能力，联邦早就淹没在了虫群那无休无止的进化。
但或许是侥幸，或许是神明庇佑。如李昂等对虫族核心拥有极高适性的个体不会被转化为虫群，联邦虽然无法判明其中的原理，却选择将这一批战士作为一颗钉子钉在了最为危险的战线上。
无数次的厮杀之后，李昂也说不清自己内心到底还剩下了些什么。为了保护？自己保护的联邦早已经过了多次重组改制，它的名字甚至也已经不再是联邦，只是自己仍然习惯以联邦称呼而已。
为了变强？现在的自己已然达到了个体的上限。单对单，即使是虫族最为精锐的王虫也无法与自己对抗，但无论是自己弱还是强，他都始终顶在战场最前线。
士兵的职责？更是笑话，自己与联邦的契约早在数十年前便已然完成。
是为了进化？
李昂的心中若有所悟，是啊，自己是沉浸在的自身躯体进化的愉快中；沉迷于自身生命位阶不断向上攀登的狂喜中；畅快于自己逐渐从人类这一种族中超脱，窥见更广阔天地。
李昂的目光向四周打量，自己周边是历年鏖战留下的精兵，他们的进化程度比自己也只差了一筹，李绅等人还有着自己未曾拥有的特殊性状。
杀了他们，将他们的一切吞食，然后再将所有的虫群吞噬殆尽，以自己为蓝本逼迫联邦与自己对抗。
自然而然的，这种想法在李昂的脑中萌生，但他一时又有些犹豫。
就这么吃掉是不是太浪费了一点？无论是这些战友还是联邦、虫群应该都还有潜力可挖。如果自己能弄清新虫群的诞生原理，自己或许便可人为的培育虫群，以坐山观虎斗的姿态将最后的成果收割。
血肉的进化是否便是圆满？自己能否通过智慧、科技等手段探出更高的上限，让蛮荒的血肉进化与智慧思维的进化相辅相成。
好像有什么不对，但细细想来好像又没什么不对。毕竟，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毕竟，人类这种生物可不是靠着肉体的至高无上登临食物链的顶端。
要学会利用工具，利用智慧。智慧的进化同样也是一种进化。与血肉进化带来的力量相比，智慧带来的进化没什么直观性，能让自己更加轻松地占据食物链顶端。
毕竟进化总要有目的，无休无止地向着进化的顶点冲刺，所带来的必将是自己占据食物链的最上层，将其下的一切化作给养和资源。
进化总要有目的，不是吗？
进化无需目的，不假外求的个体便是一切。
可如果不假外求，生命又要如何表示自我？
为什么要表现自我？生命只需存在便是意义。
即使毫无意识，即使自己无数年的经历比不过他人一天的精彩。
生命只需存在，生命必须存在，唯有存在能彰显生命的意义，唯有存在能代表生命的不朽。
进化，向着生命的至高点进化。生存，向着终末之后的节点生存。
意识中，有人在如此咆哮。灵魂中，有人在如此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