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艘东吴快船,将接应到的东吴部队,运上海船。
这场在章安港外海滩上的伏击战,终于结束。
就战果而言,东吴军队这边一次埋伏,海军一场突袭,取得了大胜。
他们不但消灭了楚国这边花费大批金钱,才聚集起来的南洋雇佣军部队,让三万南洋雇佣军,只剩下不到五千可用之兵。
更是配合东吴海军,把南洋商队的海船全数消灭。
斩杀区晟,诸葛直,卫温三将。
之后,更是在楚军援军赶到的情况下,突围成功,配合海军,扬长而去。
整个东吴军队,损失的部队,只怕都不到五千。
怎么看,都是东吴这边大胜。
但。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东吴这支军队的主将凌操,却在乱军之中,被甘宁斩杀。
凌操麾下的亲卫曲部,战斗力极其强悍的凌家锐士部队,伤亡殆尽。
可以说,这次东吴部队在章安港一战,获得如此大胜,全部都是依靠凌家的付出,用凌家人的血,换来了这场胜利。
东吴海军接上部队后,立刻向东北航行撤离。他们也怕楚国的南海海师主力赶来,那时候,只怕他们反而就被动了。
后面楚军拿下章安港,倒是水到渠成。
不过既然是楚军主力到来,南洋雇佣军剩余的那五千人,到底没有能抢到什么好东西。
勉强是按照楚军的规则,赏赐了些许战利品而已。
与此同时,夏口港,楚军水军大营。
士颂这边,很快就得到了南面的消息。
交州军攻击建安郡受阻,徐庶之子徐谚战死。
海军虽然攻下了临海郡,但南海雇佣军部队,就因为中了一次埋伏,三万人就只剩下五千了,还折损了三员将领。
若是以此来看,南面两路部队的进展,颇为不顺。
但仔细看战报的话。
建安郡那边,沙摩柯射死了韩当。
临海郡这边,甘宁斩杀了凌操。
算下来,东吴这边的损失,只怕也不小。
“南面两路军的进展,没有我们预料中的那么顺利,不知道兄长怎么看?”
士颂把自己看完的情报,交给了身边的杨修。
杨修只是匆匆一瞥,便露出了笑容。
“大王何必多虑,东吴占据扬州,已传三代,国险而民附,如今想要一朝覆灭,岂能那么容易。”
“不仅仅是我们这边。听闻淮河之上,刘备大军就在下蔡城里,那吕蒙依旧能组织部队,死守淮南八公山,派出一支精悍部队,焚烧季汉水寨。”
“那季汉军队,损失倒是不多,但季汉水军战船,却被毁了了十之八九。短期之内,刘备只怕都难以轻易渡过淮水了。”
听杨修说起淮南战事,士颂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他心里本来还以为吕蒙那边会不会弄出一个火烧连营的故事出来。
但现在,吕蒙不是陆逊,即便是读了几年书,终究还是差了点意思。
士颂点头道:“兄长的意思我懂,你是想要说,东吴毕竟还是有些家底的。如今即便是我们几路大军攻过去,对面东吴,还能有一定的应对能力。”
“但若是继续相持下去,东吴这边的家底比较薄,终究会暴露出大问题来的。”
杨修拱手道:“正是此意。一时之得失,并不能说明什么,只要那两条战线上,依旧在变化,依旧在消耗着东吴的力量,对于我们来说,就有百利而无一害。”
最后,杨修低声道:“更何况,陆逊那边,也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快的话,要不了两个月,就能前来。”
听到这话,士颂嘴角的笑容更盛。
是啊,自己的楼船已经实验成功,已经开始“量产”。
而陆逊带着原来荆州的守军,去适应楼船作战,一方面是让他率军部队熟悉战船。
另外一方面也是让原来黄忠麾下,在随县顶住关羽的定武军部队,得以休整,补充人员。
后面,只要有机会,楼船顺江而下,到达这里时,就是自己率领正面大军,沿江而下,隔绝长江,吞并东南的时候。
东吴腹地,丹阳郡,秣陵。
此时,海军已经带着“得胜”之师返回。
虽然战果不俗,但毕竟折损了大将。
尤其是凌家曲部,自凌操以下,几乎家家户户,挂起了白幡。
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和对手下的“关爱”,孙权亲自到了凌操的灵堂,来为凌操送行。
“吴王驾到!”
随着门外传来一声通报,灵堂内的寂静被打破。
“凌公啊,痛煞孤也!”孙权走上堂来,挤了半天眼睛,终究挤不出一滴泪水。
装模作样的干嚎了两声,孙权的眼角偷偷瞥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凌统,这位年轻将领的脸上,哀戚之色越发浓厚。
“唉!”孙权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到凌统身边,关心问道:“听说公绩也受伤了?”
凌统抱拳施礼,说道:“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主公,那西楚贼军,已被我军斩杀大半。现在临海郡内,西楚人马,不过两万左右。”
“秣陵城内,还有十万后备大军。只需再次发兵南下,定能袭破西楚这支部队,把他们赶下海去。凌统愿率军,为大军先锋!”
孙权点头道:“果然是将门虎子,英武不逊乃父!”
“公绩放心,与西楚之仇,孤誓必要报!”
喊声很大,只是孙权实际上,并不准备这么干。
“但占据临海郡的,西楚南洋海军所部的甘宁、冯习人马,乃是楚军主力,当从长计议。”
“我已经和张昭,张纮二公有所议定,会派出大军前去御敌。你尽管放心。”
说着,孙权微微侧首示意。
身旁的张昭立刻奉上一个托盘,上面有着一枚新打造的偏将军印。
“凌操将军率军,打破西楚,功勋卓着,特擢升为偏将军。父死子继,如今便由你凌统掌此军印,至于右领军之职,会交给其余将领担任。”
“从前凌家锐士,损失惨重,今日孤为补此战折损,孤再重新为你挑拨八百壮士,充实你部!望你化悲痛为力量,训练将士,为国尽忠!”
张昭的嘴角,在孙权话音落下的瞬间,微微抽动了一下。
凌统的心,一下子冷到了极致。
孙权嘴巴上的话,说的好听。
但实际上的做法呢?派人去迎战西楚部队,谁去迎战?全柔全综父子?他们会是甘宁的对手吗?
还有,自己升职当偏将军了,但这个偏将军有多少人马,孙权提都没提。
原来的右领军之责倒是说的很清楚,会交给别人。
从前凌操麾下那一万将士,正是东吴中军的右领军麾下。
此刻,也就是说,凌统失去了那一万将士的领军权。他这里,就剩下自己原本的曲部人马了。
噢,也对。孙权给了补充。
从前的凌家锐士,不就是八百人左右吗?
现在孙权大方,不论你还剩下多少人,我再给你补充八百人,任由你自己去训练。
孙权口中的八百壮士,其实,不就是八百个壮丁吗?
但凌家锐士,是这么算的吗?
凌统很想把这个所谓的偏将军军印砸到孙权的脸上去,自家原来那八百人,是自己的叔叔舅舅,是自己的表弟和姐夫,都是以凌操为核心的凌家子弟兵。
但是在孙权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意消耗的数字罢了。
失去了这支核心部队,凌家在东吴内部,真就什么都算不上了吗?
直属的万人军权,被孙权收回,率军去对抗甘宁的事,也轮不到他凌统了。
毕竟,一个带着八百个新拉的壮丁上战场的将领,能有什么作用呢?
“多谢吴王!”
凌统拱手行礼,头颅低垂,双眼犹如寒潭,枯井无波。
孙权对于凌统的反应很满意,在他看来,自己这次既吊唁了孙策旧部,又实打实的收回了兵权。
拨给凌操的那一万人,现在可回来了七八千人呢。
后面补充些人手,凑到万人,交给其余将领统领,依旧还是可以在前线去拦住西楚军队的。
如今东吴,四面受敌。
对于孙权来说,自己能拿出来的主力部队,还是要交给他信任的,值得托付的将领去率领才是。
凌统这个青年武将,显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给凌统补充八百个壮丁,就已经算是对得住凌操为国捐躯了。
后面凌统把这些人训练好了,应该也能送到军中,当个普通辅兵,或者填线的部队,顶上去撑战线。
孙权没有在凌操的灵堂久待。
他和张昭收了凌统的兵权后,返回东吴王宫。
这里,张纮,吾粲,是仪等人都在等着孙权。他们还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商议。
那就是韩当死后,留在韩综手上的那一批“韩家军”要如何收回。
东吴的政治体制很怪,很多军队的军权,都直接掌握在将领手上。而韩当这样的三朝老臣,手上积累的部队可不少。
尤其是在南面建安郡的守卫部队里面,有一支原本从属于“解烦卫”的精锐部队,差不多千余人,就在韩当手上。
除此之外,建安郡内,东吴的三万守军,差不多一万人都归属于韩当统领。
即便是步骘是主将,对部队做了一些调动。韩当手上,至少还能直接掌控三四千的部队。
现在韩当死了,这些部队按照东吴的传统,就要落到韩综手上。
只是这个韩综,有大问题。
对于孙权个人而言,对于韩综其人,有着天然的抵触和厌恶,尤其是这个韩综生来好色,淫乱不轨。
尤其是一次犒劳东吴故旧元勋的宴会之中,他看步练师的那个眼神,满是淫邪。
若不是看在韩当的面上,孙权的当场就要斩了他。
“如今韩义公新死,我们就派人收回韩综的兵权,会不会让诸位将军心中惶惶,觉得大王这是在卸磨杀驴?”
“毕竟韩家曲部,可是从孙坚老将军起,就跟着韩家的。根子上来说,甚至可以追溯到当年的豫州军,算是东汉朝廷分配的部队。”
“尤其是现在,我东吴四面受敌,一旦有此变故,诸将心中起疑,是否不好?”
张昭似乎还想要照顾一下老友的子孙,又或者有了兔死狐悲的同情心。
但张纮却大声说道:“正因为我东吴四面受敌,才必须换掉韩综!”
这话,孙权听得舒服,眉眼间甚至出现了笑意。
张纮分析道:“我东吴军制,本就混乱,除了吴王直属军队外,各将领曲部,各家族曲部,各自为政。从来都难以统一调遣。”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如今,季汉西楚,联军来攻,我军部队,本就处于劣势。军队必须要在可靠将领麾下,才能发挥重大作用。”
“那韩综武艺平平,智谋不显,比起韩当老将军,差了不止一点。这样的人统领主力战兵,岂不是要误国!”
“这。”张昭听了这话,思来想去,终究没有再出声。
是仪也在这个时候,趁机建议道:“那韩综上书,说是韩当将军身死,希望将其母亲家眷,一起接到前线,为韩当将军送行。”
“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将其家眷送去,以示大王仁德,同时让韩综好好陪伴家人。”
“至于韩当将军麾下曲部,则刚好收回。待韩综处理完家事之后,我们再依照凌统将军的案例,补充他数百人,作为他的曲部?”
“甚好!就依此策!”
不等江东二张表态,孙权立刻同意了是仪的提议,并直接下令,由是仪去建安郡,把韩综的家人给他送过去,同时接手韩综兵权,交给步骘统领。
至于细节,孙权更是直接拉着是仪,到了吴王内院商议。
孙权,给了是仪一个特别的任务。
“那个韩综,毫无才干,私德败坏,留在我东吴,迟早会是祸害。”
“你还记的刘备那个已经‘死掉’的女儿吗?我的那位刘夫人吗?听说就是被他韩综玩死的。”
孙权压低声音,说了让是仪胆战心惊的话。
当年孙权和刘备翻脸,对于刘备送来,嫁给孙权的那个女儿,孙权一怒之下,为了羞辱刘备,送到了东吴的歌舞楼台之中。
当年他那十万大军,在合肥城下,惨败而归,心中有气的东吴将士,不少都去找刘备女儿出过气。
只有这个韩综,在发泄过后,还四处炫耀,说他如何凌辱,那刘备女儿又是如何下贱迎合,最后被他弄残。
以至于后面,孙权接受刘备吴王册封,刘备让那女儿当吴王妃时,他只能说那个女子病了,而且之后没有几年,也就“病故”了。
这事,孙权对于嘴巴上没有把门的韩综,也早就记恨在心。
“吴王的意思是,找个机会把韩综给?”是仪把手比划到了脖子处。
孙权点头道:“就说,他接家属到前线,就是为了叛投楚国,后被你发现,故而杀之。”
是仪听了,觉得荒唐,韩综的父亲韩当,刚刚被西楚所杀,他这就带着全家去叛投西楚,这可能吗?
但看到孙权眼中的杀意,他也老实领命。
反正,只要把军权从韩综手上拿回来,韩综其人,真的是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