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怔怔的看着顾卿云转过身，脸庞透出天塌地陷的绝望。
他惊慌的膝行靠近，顾卿云躲避。
这划清界限的动作让他倏然忘记流泪，手缓缓垂落。
“我承认，以前我确实恼过你怨过你恨过你，做了那些猪狗不如的事……可后来，不知何时，我……”
“闭嘴！”
顾卿云厌恶的打断他，没有一丝要听的欲望。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顾卿云！”
心碎化作恐惧的哀嚎，绝望如洪水般崩溃。
白帝猛地握住他的手腕，泪水疯狂的倾泻，“师尊……师尊……”
他悔的想死，痛的浑身觳觫，视线模糊一团。
泣不成声，“师尊生气，徒儿愿意以死谢罪。顾卿云，你信我，你信我一次！我真的早知道错了！你看看我，你看着我好不好？”
“别赶我……别赶走走……”
顾卿云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开他，神情平静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没有再看一眼方才还依一偎在他左右的两个少年，也没有再拿起惩戒鞭。
烛火噼啪熄灭，最后一丝微光也熄了。
黑黢黢的夜归于寂静。
堕入无尽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顾卿云在这般境地下都有些昏昏欲睡。
他面无表情的坐在冰冷而坚硬的地面，抓握着衣料的手指越攥越紧。
双眼猩红，眼底渐渐沁出水汽。
他咬牙忍耐，泪还是一滴一滴淌了下来。
修长苍白的手指颤抖着挡住脸，仿佛这样就能遮掩流出来的泪珠。
软弱，可笑。
泪渍打湿指缝，掌心潮湿，他无声的笑着，笑的肩膀微微耸动。
他真的是太蠢了。
以为一切早已尽在掌控，只要袖手旁观，或者推波助澜就可以安稳的回家。
不知该笑自己还未算计两个小崽子时，自己早就被算计的彻底。
甚至愚蠢的生出了让他有些难受的愧疚。
败的这么难看。
微颤的指尖拭去泪水。
袖子抹干了不该有的脆弱。
眼眸渐渐归于冷漠。
仿佛方才失态掉泪的人不是他。
顾卿云望着雕着祥纹的房梁，背也挺不直。
眼前一幕幕画面滑过，与原主重叠。
嘲笑他的蠢笨，愚不可及。
这两个小崽子骨头缝里都是恶劣的，心狠手辣，最擅玩弄人心，在黑夜里蛰伏着，冲出来咬碎人的喉管。
更可笑的是，他明明知道两人暴戾恣睢，离经叛道，可还是最后还是选择信任。
自己却还在愧疚。
【宿主，对不起……】
306从来没有觉得这般不是滋味过。
【对不起。】
这一刻，什么666，其实已经没有那么让它期待。
它知道，顾卿云再也不会信他。
它自始至终踩着顾卿云的傲骨，就为了所谓的剧情和至高的地位。
顾卿云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他分不清是原主，还是他自己，伏在桌案上昏昏噩噩睡过去。
寒风吹了一夜，第二日也未停歇。
原来，不知不觉已是初冬。
难怪这般萧条寒肃。
顾卿云躺在冰冷的地面，额头布满了一层细汗。
昏沉的掀开眼帘看了一眼，复而又无力的阖上。
分不清白日还是黑夜，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分不清他到底是谁。
他发了热，烧了不知多久，房间的光线由明转暗，由暗变得渐渐清晰。
门外的两个少年，跪了两日，不曾挪动。
第三日，顾卿云的烧退了。
他已经能坐起身，甚至起身倒了一杯水。
306默默的看着他上了床榻。
它不知顾卿云在想什么。
第四日。
气温骤降，寒风瑟瑟，吹的紫藤翻卷，窗户砰砰作响。
冰冷的机械音催醒他。
顾卿云阖着眸子一动未动。
脸色陡然煞白，喷出一口血。
306惊慌的阻拦：【主神大人！请您住手！】
【再给他一点时间，大人，我求你了！】
顾卿云始终紧闭着眸子，面色平静。
若不是他浑身痉挛着，面庞布满汗珠，根本看不出他此刻在忍受刀剐一般的酷刑。
306疯狂的哀求，用自己被拆做代价来保证，终于请走了主神系统。
天色落幕。
顾卿云终于从床榻下来，握着书卷，久久未翻动一页，空洞的眸子落不到实处。
狂风呼啸，两个少年垂着头跪在紫藤下，未曾护体，满身的灰尘泥污，头发也脏扑扑的。
哪里还有一点妖王和魔尊的高贵，不可一世。
【朝辞情绪波动太大，期间化妖，生生的忍了过去，昏死了半日。】
顾卿云仍无一丝反应。
306默默闭上了嘴。
这几日两个男主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却又跪在这长霁挽月殿外，不肯挪动分毫。
306看着顾卿云手中的书卷碎成无数片，竟然觉得想哭。
它如何不知顾卿云的家庭背景，如何不知他在怎样优渥的环境中成长。
他的家人将他视若珍宝，拿命来疼。
那么骄傲，自小顺风顺水，受尽万般宠爱的小少爷，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被人踩碎了脊梁骨吧。
他来时也只是二十二岁。
306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声音轻若飘絮。
【宿主，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并不是想让你可怜他们，原谅他们，而是……我觉得你该知道。】
……
冷冰冰的房间久久听不到一丝声音，306惶惶不安。
它根本看不透顾卿云的想法。
甚至在看到龙尾洞穿朝辞的后心，掏了白帝的心脏，顾卿云也没有一丝反应。
【请宿主十二时辰之内帮助朝辞彻底完成化妖。】
脑中再次响起一阵冰冷的机械声音。
顾卿云手指倏地握紧，茶盏“砰”地一声碎成数瓣，扎在掌心。
“若是完不成呢？”
主神系统：【宿主将被彻底抹杀！】
306吓了一跳：【主神大人！】
主神系统：【闭嘴！】
既然顾卿云看过了录像，也找了冰灵根少年。
可两个男主的心思显然不会如顾卿云所愿。
思来想去，不如放手一搏。
顾卿云猝然闭上凤眸，一股怒气在胸膛弥漫。
心头悲凉一片。
更多的是好笑。
时间一点点流逝。
直到清冷的弯月被黑黢黢的乌云遮盖，再无一丝亮色。
顾卿云踢弹掉鞋袜上床睡觉。
主神系统：【……】 这个宿主真特么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