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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颜冰卿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简直不由自主就飞奔起来了,她惊惶地拉紧林希珺的“手”,在愈发猛烈的风里大声问她:“怎么回事?我们怎么跑得这么快了?我感觉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林希珺来不及解释,只是说了一声:“快了!”

迎面飞速闪来一块巨石,林希珺一伸“胳膊”,抱住了巨石,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哎!!!您好!!!”林希珺没有跟颜冰卿说什么,反而冲着远处喊道。

颜冰卿这才看到前方有两个身影,其中一个,可不就是她儿子!

她正要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林希珺死死拉住了她:“别动!抱紧这块石头!再过去就要被吸走了!”

那两个身影听到喊声,转向她们,颜冰卿感觉刚才那股不由自主要向前冲的奇怪的力量瞬间消失了。

林希珺这才跟她细细解释:“看到颜公子身边那个没有脸的人形没?我们管他叫‘勾魂使’,您理解他也是一团能量就行了,但是他太强我们太弱,在他背对着我们的情况下,我们只会被他吸走,直接跟他融合,渣都不剩!要他转过来面对我们,才能产生相斥的磁场,我这么说您明白么?”

“明白了……”颜冰卿也是读过书的:“就好像磁铁一样?”

“对的。”林希珺点点头,跟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不费劲!

“那这块石头,应该是有能留住我们的磁场?”颜冰卿还会举一反三了!

“嗯嗯!”林希珺更加欣慰地点头。

科学探讨没有继续深入下去,颜冰卿很快把心思放回到儿子身上,她忍不住带着哭腔朝颜世暄喊起来:“世暄!世暄!妈妈在这里!世暄!你快回来!回到妈妈身边来啊……”

颜世暄冷冷地看向他母亲,没有回应。

“请问您是哪位?”林希珺问勾魂使,她一直尝试召唤阿巳,但他可能在忙,一直没有出现,她想问问这位勾魂使,能不能看在阿巳的份上,好商量一点,但很快她又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对方只是一团能量而已,听指令做事,哪会跟她讲什么交情!阿巳那样的奇葩,是因为被小良阿姨调教久了,才有了一点点“人性”吧!

果然,勾魂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她道:“你们有什么事?速速回去!冥界不是你们可以长留的地方!”

“不好意思,但是您拘错了魂!”林希珺只能直接说明事情原委:“这位公子寿命未尽,不如您去阎罗殿查一查?”

“阎罗殿只记名录与生平,不定寿命。”勾魂使冷冰冰地说:“所谓阳寿有数,只是你们的误解。”

“什么?!”林希珺慌了:“那你们出错了怎么办?”

“没有对错,指令产生了,我跟指令做事,这就是规则。”勾魂使这话说得,好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按部就班运转的机器。

等等,他不就是机器?或者说,AI?

跟AI讲道理、讲人情,那就是鸡同鸭讲,甚至还答非所问,脑壳疼……林希珺又扶了扶额。

听懂他们对话的颜冰卿明白了:没有拘错了魂一说,拘了就是拘了,错了也是对的,那所谓的“勾魂使”,根本不会承认自己错了,所以,被他拘走的灵魂,他不会放!

这是什么狗屁规则?!她急得又朝颜世暄喊起来:“世暄!你听到了吗?他不会放了你了!世暄!你快听妈妈话,快过来!”

林希珺如梦初醒看向颜冰卿,发现她这样说虽然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但道理她没错,能量对上能量,比拼的就是一个谁吸力更强大,没准儿,她还真能把自己儿子给吸过来?

但是吧,双方实力毕竟有点悬殊,颜世暄此刻,可是牢牢地被抓在勾魂使指间呢……

林希珺看看身旁的石头,想到一个可以一试的办法,那就是用这些石头,布阵!

如果说,每块石头都有能留住一定能量的磁场,那么只要把它们集合起来,摆对位置,形成一个更强大的磁场,从而把颜世暄抢过来,也不是不可能吧?

这么想着,林希珺迅速行动起来,抛出锁链,吭哧吭哧开始搬石头。

突然释放出这么大灵力,肉包子属性也瞬间增强不少,那些正在四处寻找食物的冥界生物,应该很快就要蜂拥而至了吧?

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速战速决的话,处境更危险啊!

那边勾魂使没什么异动,戳在那里静静看她忙活,如果他有脸,脸上有表情,那肯定会是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在AI眼中,人类所做的一切机械重复的事情就是很傻很愚蠢吧!

颜冰卿还在不断地呼唤着自己的儿子:“世暄!你快过来……世暄……你是不是一直在怪妈妈?世暄!你原谅妈妈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世暄……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你……也活不下去了……世暄!你要走……就把妈妈也带走吧……”

说着说着她又要往颜世暄那边冲了,林希珺分出一根锁链来拉住她,又累又急,忍不住对颜世暄说:“颜公子!看到颜小姐这样,你怎么还无动于衷呢?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妈妈,这是你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回来,有什么话,有什么委屈,好好说清楚不行吗?”

“我改变不了,所以我要放弃了,放弃都不准我放弃吗?”颜世暄终于开口了:“希珺,你们回去吧,妈,忘了我这个孩子吧,你本就不该有这个孩子,现在不过是……让一切都恢复原样……”

听到儿子这样说,颜冰卿似乎心痛如刀绞,捂着“胸口”蹲了下去,发出惨痛的嚎啕大哭,边哭边断断续续自语似地念着:“我不该……不该有你……不该……我罪孽深重……我信了邪术……强行有了你……我勾引别人老公……我罪该万死……我才……我才应该……下地狱……”

她重新站起来,冲勾魂使喊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冲我来!你放了我儿子!放开他!我跟你走!我跟你走还不行吗?!希珺,你放开我,让我去把我儿子换回来!!!”

林希珺看她这样歇斯底里,无奈地直想叹气,奈何叹不了……

勾魂使还真严肃思考了一下才说:“我没收到指令,拘不了你。”

林希珺气急败坏怒骂一声:“你可闭嘴吧你!!!”

颜冰卿却听进去了他的话,回头央求林希珺:“希珺,快给他下!给他下指令,把我拘过去,把世暄换回来!”

“不是这么算的。”勾魂使继续头头是道地说:“指令没有撤回,只是增加了一道,换不了,你们二位都要跟我走。”

颜冰卿听罢,绝望地愣住了。

林希珺简直想用锁链伸过去打勾魂使一“嘴巴”:干什么呢在这里?嘚吧嘚吧嘚的,就显着你能说会道了!要你说这些死板教条的东西?照顾照顾别人情绪行不行?啊……比某宝的那些客服还要气人!!!

林希珺好不容易从抓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又开始劝颜世暄:“颜公子,我知道,我没办法跟你感同身受,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坚持与身体里的邪祟对抗,为的是什么?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又为了什么?你不能一句放弃,就让我们两个人的努力,都变成一个笑话啊!”

“对不起,希珺……”颜世暄哭丧着“脸”,似乎要流下眼泪,但他此刻已无泪可流,他也捶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但我恳求你,恳求你们,放过我好不好?一直都是你们逼着我在坚持,我不想再被绑架了……我坚持不下去了……妈,你问都不问我一声,就带我来这个世界,现在我想离开,你还是不准吗?”

“不!!!不要!!!”颜冰卿发出凄绝的惨呼声:“我不准!!!不准!!!”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声声叫着‘妈’,却说着剜心刺骨的话,你妈妈有多痛苦?!”林希珺也激动起来:“你不知道!你连‘妈妈’‘这个称呼有多宝贵都不知道!我告诉你颜世暄,我从十一二岁开始就没有了妈妈,我不知道有多羡慕你,有个妈妈这样爱着、宠着、呵护着自己!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她有多对不起别人,她没对不起你!”

“她没有吗?”颜世暄看着她这么激动的样子,有些动容,但还是大声质问着:“我遭受的这一切,不是拜她所赐吗?”

“不是!!!”林希珺吵架可很少输,胡搅蛮缠遇不上对手,盘逻辑更遇不上:“是拜那些肆意伤害你们的人所赐!!!你宁可让自己的愤怒化成冰冷的刀刃,刺向在乎你、深爱着你的母亲,也不向那些伤害你的人投出哪怕一丝丝反击!你就是个懦夫!我看不起你!!!”

“别把她说得那么伟大,她不爱我,她爱的是她自己,是她那无可救药的恋爱脑!”颜世暄已经偏激到听不进去任何方式的劝了……

林希珺无言以对,劝人这种事,果然吃力不讨好……

“我知道了……”颜冰卿喃喃地说:“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这么多年……我们母子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世暄,你可以否定一切,否定这个世界,否定妈妈对你的爱,但请你至少答应妈妈,不要否定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价值好吗?你想自己做主,就放肆地做自己人生的主,好吗?但是放弃生命不是做主,真的不是……”

她这样说着,缓缓转过身去……

“不好!!!”林希珺惊呼起来:被这个盲生发现了华点!!!

眼看着颜冰卿带着自己的锁链,背对着勾魂使,被他强大的吸力带得飞了起来,林希珺左右为难,不立刻收回锁链,她也将难以避免地被吸过去,收回来吧,勾魂使黑洞洞的“身体”正在那边等着,颜小姐将瞬间化为梦幻泡影……

石头法阵已初见雏形,林希珺勉强还能拉住颜冰卿,但真的很勉强了!

她终究狠不下心,放不开锁链,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发出垂死挣扎的怒嚎声:“颜世暄!你没有心!!!你眼睁睁看自己的母亲为你去死就很开心吗?!你以为死亡是什么啊?是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就没有一丁点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你快长点心!你回忆回忆!!!”

颜世暄震惊地看着旁边这位勾魂使的“身体”突然发生了恐怖的变化,原本好歹还能看出是一个人形,此刻却变成了一个诡异的漩涡,又好像一张深渊巨口,面目狰狞地大张着,准备吞没一切靠近的东西……

抬头看向空中的母亲,她背对着自己,尽管什么表情也看不到,但他知道,她的脸色一定落寞哀伤到心如死灰,因为他见过太多次那样的脸色了……

母亲被一条锁链系着,像一只摇摇欲坠的脆弱的风筝,在她和勾魂使中间,仿佛有什么摧枯拉朽的力量在流动着,因为除了她,其它什么碎石、枯树甚至沙土,都在朝勾魂使的“漩涡”中心飞来,颜世暄眼睁睁看着一棵粗壮的老树干被连根拔起,眼睁睁看着它飞入“漩涡”,什么也不剩,而“漩涡”的背后,却还是他来时面对的那片广袤的荒原,平静如初。

……这是个什么怪物???

回忆?

回忆里,颜世暄是一个无忧无虑、天真快乐的小男孩,他拥有全世界最好、最爱他的妈妈,妈妈没什么事情,天天陪着他到处玩耍,他有好多好多别的小朋友羡慕不来的新奇玩具,吃不完的好吃的,穿不完的漂亮衣服和小球鞋,他像一个骄傲的小王子,拥有一整个他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的王国。

爸爸不怎么出现,妈妈说爸爸工作很忙,要忙着赚钱,给他打造他的王国,他觉得合理。

后来,问题出现了,他开始频繁地发病,痛苦不堪,他以为自己天生命该如此。

再后来,另一个女人、另一个女人的孩子,都出现了,他们找上门来,骂母亲“贱货”,骂他“野种”,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该有这条命。

他的王国,彻底崩塌。

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吗?有的,那就是他第一次真正找回自己身体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终将有希望再建立起一个全新的王国,在一片废墟之上,他还可以走上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而那个希望,还是因为母亲,就这样被扼杀了……

“颜世暄!你这个懦夫!!!”林希珺刚才的声音似乎还不停回荡在他耳边。

他是懦夫,他保护不了自己的王国,保护不了自己的希望,也保护不了自己的母亲……

“如果实在没得可回忆的,那就更应该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才有可能创造美好的回忆啊,混蛋!!!”林希珺的声音这回是清晰地响了起来:“你现在就这样放弃了,你以为自己很悲壮,全世界都会来为你的委屈哭泣,其实,你什么也改变不了,那些诋毁、侮辱、伤害你的人,不会消失,更不会反省,他们还会嘲笑你的愚蠢,愚蠢至极!”

“这么热血吗?”始终乌云密布的半空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说得我都沸腾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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