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打生打死的群魔满怀希望看着魔伸手，再眼睁睁看着“门”拒绝，一瞬间情绪激荡，可惜，目前魔物皆在菲格尔锁住的一方世界里，再不甘也只能动动眼珠。
沈裕看出结果，不自觉长长舒出一口浊气，高高悬着的心稳稳落地。
下一刻视野范围出现锃光瓦亮的鞋面，前方响起华丽声音：“人，你看着真高兴，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沈裕：……
撞鬼。
魔貌似真的想听听他想法，绅士等待，群魔睁眼看着上空，打算看看胆大包天的人类怎么说，亦或着自寻死路。
魔的耐心非常差，冗长静默里菲格尔眼里兴味一点点沉下，细细摩挲着黑骨眼睛圈周围的纹理提醒：“人类世界总爱歌颂英雄，可书里英雄薄命，吾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结果也是蠢的。”
“年轻人，你打算当英雄吗？”
“……”
依旧静默，菲格尔有些烦。
他一直非常期待同青年的见面，看见“门前的抉择”以为他是开窍的，结果看走眼，是木头。魔阖眼打算给不识相者一个利落死法，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眨一下眼：“不好意思，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
“……”
魔打一响指，非常自然忽略掉青年眼里的火。
沈裕察觉困住自己的禁锢消失，第一时间捂嘴，防止吐出一些不文明语言冒犯面前神经病?魔。
目前自己和菲格尔差距若鸿沟，重点是苟！一时间大脑“嗖嗖”刷新着策略。
不久，青年沉声道：“二十年前有人打开门离开魔渊，您为弄清楚门的事提前潜入巴巴卡拉的古堡当管家。一晃二十年，人类重新出现，您从另一个人嘴里问出我的存在，几次刻意放水，目的就是借我打开空间门。”
“……噗嗤。”
菲格尔仿佛听到什么笑话，眼角炸花：“一扇空间门，哪里值得吾算计。”
闻言，沈裕一怔，蓦地直视面前魔：“不是门，那是什么？”
菲格尔不语，几步走到搭建的平台边缘。
沈裕不懂魔想些什么，看着它扫一圈赤红交纵的万里黑窟，用审视的目光居高临下俯瞰魔物，魔物有的眼神炽热有的闪避有的不自觉想展示自己。
最后，魔看着天。
“你可知魔的生命多漫长？”
“吾活万载，闭眼是黑漆漆的世界，睁眼是一成不变的风景，魔只懂杀杀杀，不长脑，真算计都显得吾愚蠢。魔生漫漫，总得寻一些乐趣。”
沈裕听出魔声音藏不住的倦意，有点明白。
——魔老了。
魔侧目：“你果然聪明，不问问是什么乐趣？”
他试探道：“当管家？”
菲格尔眯眼，摩挲着手杖顶端的黑骨头颅：“当管家算什么乐趣，吾闲得慌？只是，耍耍某只智障龙有点意思。”
“吼！”
话题的主魔公喷火宣泄不满，撞两下，结界出现裂痕，菲格尔瞥一眼西面锲而不舍撞击结界屏障的黑龙，手一挥，权杖升高，黑骨头颅里面一只眼睛骤然睁开射出紫芒，结界重新稳固。
他回首：“失礼了，刚刚似乎说了粗鄙的词汇，你最好能忘记。”
沈裕肃然：“您一言一行最是绅士。”
“哈哈。”
菲格尔非常满意：“魔生漫漫，咱得给巴巴卡拉阁下的生活增添一些趣味，前不久，吾有了新乐趣，不想耍一条高贵蠢龙……”
沈裕知情识趣：“重点是？”
菲格尔停顿一下，魔瞳直直看着青年的紫眼睛，沈裕陡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恰恰听到魔说——
“你！”
“最初，古堡里面的人类说你是一个孱弱的贵族。来者皆是客，巴巴卡拉阁下不在 吾身为管家自然得好好招待客人，只是，蝶魔首领未能为吾请回客人。”
“因为，”
它声音一轻：“你杀了他。”
“杀”字出口青年垂首，睫羽颤颤，暗里指甲深深掐着掌心，死死压制着不由自主涌出的恐惧。
别怕，控制住，既然魔选择“闲话家常”，意味着现在不可能突然出手。
面前魔果然不在意，恐吓完继续道：“风告诉吾，蝶魔已死。蝶魔首领并非普普通通的魔，那一刻吾明白满嘴谎言的人嘴里凑不出一个真实的人。”
“于是，吾静静等待，想看看你会在哪里倒下。”
“不久前你重回古堡，亲手杀死二楼的同类再脱身，吾暗暗提高期待。当吾看见西面黑渊悬崖背影那一刻，吾明白你的目的——”
他一顿：“重演二十年前的事。”
“你一一实现目标，甚至隐隐察觉到吾的存在……吾原以为，那样了不的的生命，一定强悍无匹。”
菲格尔垂眼看向眼前同“强悍”二字一点不搭的蓬头垢面者，魔瞳里清晰映出他羸弱不堪的身体，弱不可闻的生命气息：“亲眼看到你的时候吾非常意外。”
魔眼带悲悯，上上下下审视着青年，话语直白。
“你不强，弱得可怜。”
“吾看见一株濒死的树，不知谁汲取了它的生命，黄叶漫漫落，坚持不到下一个春季……”
华丽腔调细细说着，青年面前平台真的冒出青草，光塑造了一个小型世界。
漫山遍野的花草生机盎然，唯有角落里一株枝干细弱的树生机凋零，黄叶漫漫，一点点走向生命的终点……
紫眸静静映着中间枯树。
“真不幸。”
耳畔声音不知说的是树，亦是人，也可能两者都有。
菲格尔活了漫漫岁月，最清楚濒死者都是绝望、疯癫的，哪怕表面再平静，再伪装，再稳固的假面提到生死也不免出现裂痕，泄露真实情绪。
魔眼里，青年伸手撩一下树叶，眼神平和从容，只是期间面色扭曲一下。
假面真深。
菲格尔眼里笑意渐浓，他最喜欢长着假面的人类，撕开肯定有意思。
沈裕：嘶嘶！扯到哪里了，镇痛药剂慢慢失效了吗？痛痛痛！
“微观世界”不知由什么造的，不久，黯淡消失。沈裕瞧着空空的手，开门见山道：“阁下，亲眼看见如此弱小的人，您失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