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京城,已经寒风凛冽如刀。
冯府的演武场四周,几株老槐树的枝桠光秃秃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地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花。
场中,冯紫兰手持一柄镔铁长刀,刀身在冬日的寒光中闪着冷冽的光芒。
身形高大健硕,肩宽背直,长刀在她手中宛若游龙,破空之声呼啸不绝,刀风扫过,卷起地上几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小姐的刀法越发凌厉了。”场边冯家的老教头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口中呼出白气。
冯紫兰恍若未闻,猛然一个回身劈砍,刀锋直劈木桩中心,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眉宇间锁着一团阴云,那双本应明亮的眼眸中满是烦躁。
“精进又如何?”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
七日前,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早晨,她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拦下了从翰林院归家的陈耀祖。
探花郎从轿中走出时,她几乎屏住了呼吸。
陈耀祖当时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身形清瘦,面容秀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尤其是那张脸,肤白如玉,眉眼如画,薄唇总是抿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人时目光温润,却总带着几分疏离。
她结结巴巴地表白了心意,声音大得吓跑了街角觅食的麻雀。
陈耀祖先是一怔,没料到,冯紫兰如此直接,看着冯紫兰有些慌张的神情,不由有些同情。
感情是很玄奥的东西,无法被勉强或者施舍。
陈耀祖曾拥有真挚的情感,内心深处,始终是那位与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两人从小就相识相知,一起度过无数个欢乐的时光。
她对自己的关心和依赖,已深深地烙印在陈耀祖的心底,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随后,陈耀祖用轻柔的声音,委婉拒绝,道:“冯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也很是钦佩,然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且在下刚入翰林,志在报国,暂无男女私情,也无成家之念。”
冯紫兰如遭雷击,逃跑似的离开了现场。
…………
“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丫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冯紫兰放下长刀,刀柄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
大踏步向书房走去,靴子踩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冯唐将军正在书房中踱步,炭盆里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他凝重的面容。
见女儿进来,冯唐停下脚步,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
“兰儿,坐下。”冯唐有些难以启齿,想了一会,才道。
冯紫兰刚刚入座,就听见父亲说。
“唉,为父知道你中意今科科举的陈探花,为父今日特地请了大媒,去他兄长府上探问。”
冯紫兰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连呼吸都屏住了:“然……然后呢?”
冯唐叹了口气,胡须上凝结的白霜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陈家长兄说,耀祖年纪尚轻,且…且陈家是书香门第,与我们将门…不甚相配。”
这话说得委婉,冯紫兰也听出了陈家要表达的真意,两家不合适。
确实,陈探花如若娶了高大魁梧、威武雄壮如熊的冯紫兰,或许也会被文人,在背后偷偷嘲笑。
“爹,我…”冯紫兰刚要开口,却被冯唐打断。
“兰儿,算了吧。”冯唐拍拍女儿的肩膀,手掌温热,“陈探花那样的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与你不是一路人。他那身子骨,怕是连你一招都接不住。”冯唐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何况,他那般容貌,站在你身边...”
冯唐没有说完,但冯紫兰明白父亲的意思。陈耀祖那般秀美,而她这般英武,站在一起确实不相配。
冯紫兰咬紧下唇,没有回答。
愤然转身,离开了书房,心中的委屈与不甘像野火般蔓延。
路过廊下时,她一拳砸在柱子上,震得檐角的冰凌簌簌落下。
正当她无处发泄时,远远看见兄长冯紫英从回廊那头走来,一身劲装外罩着貂裘,腰间佩剑,似乎要出门。
“大哥!”冯紫兰大喝一声。
冯紫英听到妹妹的声音,浑身一颤,昨日陪她在演武场练武,骨头还在隐隐作痛呢。
冯紫兰几步跨到冯紫英面前,“走,陪我去演武场练练!”
冯紫英被妹妹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连连摆手:“今……今日不行,妹妹,你哥哥我有要事在身。”
“什么要事?”冯紫兰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如同刚才舞动的刀锋。
冯紫英实在没办法,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贾家与薛家走私香料,今晚要在城外交易。我与学政莫大人已经布置妥当,一定要人赃俱获!”
冯紫兰闻言,只愣了一下,随后嗤笑一声,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空气中弥漫:“就凭你?”
“妹妹,你这是什么话?”冯紫英面露不悦,拉了拉貂裘的领子,“你哥哥我也是从小习武,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
“得了吧,你可别去丢人现眼了,还不如在家陪我练练。”冯紫兰毫不客气地戳穿,声音在寒冷的院落中格外清晰。
冯紫英被妹妹说得面红耳赤,却仍强辩道:“这次我们带了顺天府的衙役,还有府上二十多个得力家丁…”
“人多顶什么用?”冯紫兰打断他,声音在寒冷空气中格外清亮,“贾家的人,只要贾环一个人在,就够你们喝一壶的,这家伙比狐狸还狡诈。”
“贾环?”冯紫英有些心虚,王柏、王德没说这混蛋有参与。
“英哥儿,你不是说过吗?贾环与薛家,应该合作在做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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