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棠朵觉得脸上一直有东西在蹭。
身上多处传来痛感，像有无数细针分分钟在刺痛自己。尤其是右脚，痛得如同被锯断。
…不会真的断了吧。
不安与慌张占据大脑，令昏迷中的她瞬间清醒。
……
入眼是一个人的下颚。清瘦、线条伶俐，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
“…方云也，是你吗？”
看到是个男人，下意识就以为是那个臭屁男生。嗓音低低的，软软的，没有任何防备。
听到声音，男生垂头。
霎时间，她脸色肉眼可见的凝固。
“让你失望了，不是他。”
“…李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棠朵拧起眉毛，打量四周环境。摔下山坡前的记忆被唤醒，她来找艾晴晴，接着被人从山坡推下。
“艾晴晴呢？”
发现自己正枕在李深腿上，挣扎着坐起。
结果却被李深一把按住，幽幽道：“她那边昏着呢。不用管她。”
大手按在她锁骨位置，慢慢向上，粗粝的指肚轻轻按压在动脉上，感受那里急速跳动。
眼神在自己身上一寸寸游走，像条阴冷的毒蛇在皮肤上爬行，引人战栗。
“…李深。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可以冲我来。别连累艾晴晴行吗？她受伤了，需要去医院。”
荒山野岭、四下无人，也不知是疼痛还是害怕，让她嗓音里带上微不可察的颤抖。
发现艾晴晴时人就是晕倒状态，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李深闻言嗤笑一声，眼色阴沉：“冲你来？怎么个冲你来？”
他们所在地方地势低，高大笔直的树木遮住大半余晖。半明半暗间，显得他脸上的疤痕阴森可怖。
感受脖颈上的手收紧，女生没有露出半分惊慌，而是异常淡定地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我？我和你从来没有交集，更别说做过得罪你的事。”
问题问出，能感觉李深的眼神稍有停滞。不过几秒，他敛眉低笑一声，回答得模棱两可。
“因为…你的存在很碍眼。”
这句话令棠朵莫名熟悉，仿佛从前听过。
李深垂眸看她，眼中涌动着无尽暗色：“我说过，我们才是一路人。”
“？”
“我们有着相同的经历，相同的出身。难道我们不才是一路人吗？”
相同的出身…
棠朵把注意力放在这句话上。
她什么出身？没爹没妈的小野草。难道李深也是？可他不是有父母吗？还是他自己说的。
疑惑的眼神太明显，李深一眼就能看穿。
他抬手掐住她下巴，力道不轻：“我们都在社会的角落里艰难求生，真是同病相怜。可你‘病’得太轻，我不喜欢。”
“你…放开我。”
李深的手很用力，似乎想捏碎她的下巴。
疼得眼眶发酸，却不敢说重话刺激他。怕万一哪句话说错，刺激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不好了。
“…棠朵，是你太不识好歹。”
犹如压抑已久的兽类，将阴毒猥琐的一面展露无遗。
他蓦然兽性大发，开始动手撕扯棠朵衣服。
“王八蛋！你松手！”
棠朵没想到他能变态到如此地步，犯法的事都敢干。
“刺啦——”
校衫领口被横向撕扯开，露出内里一根白色肩带，凉飕飕的空气趁虚而入，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是方云也，你一定不会挣扎吧！”李深恶狠狠道。
男生力气太大，棠朵根本不是对手。无助与恐惧占据上风，而右脚钻心的疼痛更让她没法逃跑。
眼看李深要继续动手，她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摸起身边一块石头向他的头砸去。
坚硬的石头与坚硬的头骨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李深吃痛停止手上动作，捂着头滚到一边。棠朵忙从地上爬起，跪在地上找手机。
现在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脚不是扭伤就是骨折。跑是跑不过李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打电话求助。
可事与愿违，地面别说手机，连根毛都没有。
看见躺在不远处的艾晴晴，心想自己手机找不到，她一定有。
正要手脚并用爬向女生，一只染血的大手从后面薅住她头发，强迫自己扭头。
李深半边脸都是血，眼神阴鸷。半蹲在她身侧，抓着头发用力向前一带。
离得近了，血腥味不受控制地窜进鼻尖。棠朵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开始发抖，紧闭双眼不敢去看。
“哈哈…”
男生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发一串瘆人的低笑。
“…棠朵，原来你晕血啊。”发现这一现象，他似乎更加兴奋：“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她。就像在观赏小丑走钢丝，随时等着小丑因坚持不住掉下去。
一股力量在喉咙里翻腾，想吐又吐不出，想咽又咽不下。紧张、恐惧，化作滴滴冷汗顺着湿露的发丝滑落。
“别坚持了。晕过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耳边声音越来越小，李深对她循循善诱。
她紧紧握拳让指甲钳进肉里，手心源源不断的痛感使自己保持最后清醒。
但她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
天色黯淡，黑暗已将半边天吞噬。
黑暗蚕食的不只是落日余晖，也在逐渐蚕食她心中的希望与意识。
在这片灰暗彻底笼罩下来之际，一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水流上方。
“…总算找到你了。”
少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言语间咬牙切齿。
在清醒即将被吞噬，无尽的黑暗与恐慌涌上心尖。一道人影的出现，一拳打碎所有绝望。
方云也悄无声息地靠近李深，照着他腮帮子就是一拳。
李深得意忘形，注意力全在棠朵身上，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措手不及，在地上滚了一圈。
“…方云也？”
摆脱牵制的棠朵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唤他一声。
她现在狼狈极了。头发乱糟糟的，衣领处被撕得稀烂，像刚从荒野求生现场逃出来。
男生眸中闪动着疼惜，立刻将自己外套脱下罩在她身上。
“这个王八蛋居然这么变态。看我不把他揍得亲妈也认不出来！”他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看来是一路跑来的。
这一刻，看见方云也的棠朵无比安心，似一盏明灯驱散所有恐惧。
一切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现在头很晕，说不出太多话。只将手覆在他手上握了握，意思是：去吧，揍他去吧。狠狠地削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