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在数万将士簇拥下策马前行，似乎又找回了三年前率领四万五千大军南下绝命灭梁的感觉，呵呵大笑。
“李嗣源这老东西居然敢背叛朕，这一次就让他知道谁才是天下第一的名将！”
在很长一段时间，后唐内部其实有一种私底下的说法。
人们都认为李存勖并不是最会领兵打仗的那个，号称“后唐之剑”的李嗣源才是。
这也是李存勖忌惮李嗣源的一大原因。
如今，正好给全天下看看，谁才是沙陀乃至华夏第一名将！
但变故接踵而至。
李存勖先后下令，让龙骧指挥使姚彦温率八百马军为前锋，又命指挥使潘环率五千兵马护卫粮草。
姚彦温才刚刚抵达汴州城外，立刻就朝着城门奔驰而去，大声开口。
“李嗣源大人何在？姚某前来投奔！”
又过半个时辰，潘环的使者也悄然而至。
“潘环大人请李嗣源大人立刻派兵前往会合，他愿意献出李存勖的粮草，加入将军的正义之师！”
李嗣源闻言大喜。
“两位将军来投，老夫何其有幸！”
【姚彦温作为先锋大将的投降，沉重地打击了李存勖的士气。】
【但更要命的还是负责押运后勤粮草的潘环突然叛变。】
没粮草怎么打仗？
李存勖听着叛变的消息，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片刻后，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姚彦温和潘环这两个混账东西，朕对他们不薄，他们也是沙陀老人，为什么要背叛朕！”
李存勖愤怒地指天怒吼着，仿佛是上天背叛了他。
在他身边，其他诸多将领都陷入沉默。
诸多皇帝却看得清清楚楚。
大秦世界中，秦始皇冷笑一声。
“这个蠢材，把基本盘沙陀人的忠心全都耗尽了。”
扶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李嗣源也是沙陀集团的一大山头，所以这其实是沙陀集团的内部争斗啊。”
秦始皇嗯了一声，淡淡道：
“本来李存勖还有后梁降将集团和太原文官集团，只要笼络住沙陀集团内部的一部分人，实力就随便碾压李嗣源。”
“偏偏他自断臂膀，用宦官、伶人集团除掉了郭崇韬和朱友谦。”
“后梁降将、太原文官再加上沙陀集团中那些对宦官、伶人不满的群体……呵呵，李存勖名为皇帝，实则孤家寡人了！”
扶苏想到这里，心中也是暗惊，道：
“沙陀集团的背叛的确致命！”
沙陀集团，就是李国昌、李克用父子一直传到李存勖的。
过往几十年，一直忠心耿耿君臣相得。
更要命的是，纵然知道沙陀集团内部出了问题，李存勖也很难处理。
自己就是沙陀人，身边也全是沙陀人。
总不可能把身边的沙陀人全部杀掉吧？
扶苏想到这里，不由感慨。
“看起来，李存勖面临的已经是一个死局了！”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在姚彦温、潘环做出表率后，李存勖终于意识到自己麾下这支军队已经无法战胜李嗣源了。】
“撤军，立刻返回洛阳，等候魏王（李继岌）的军队回归！”
李存勖极度无奈地下令。
眼下，他根本就没办法确定身边哪个沙陀将军是忠心的，哪个是可能反叛的。
每一名沙陀将军都可能会阵前倒戈投降李嗣源……这仗怎么打？
但撤退就真的能解决问题了吗？
不能。
李存勖宣布撤退，更是让许多将士对他的未来彻底悲观。
短短几天时间，当李存勖回到洛阳时，他率领出征的四万多兵马，已经只剩下不到两万。
剩余的人呢？
少部分一溜烟地跑回家躲起来了。
大部分人则带着武器盔甲战马，兴冲冲地去汴州投靠李嗣源了！
【这场虎头蛇尾的平叛战争尚未开战，李存勖就损失了过半兵马，而李嗣源麾下的军队却飞速增长到了六万。】
洛阳城内，气氛已经凝固。
平日里耀武扬威，八面威风的宦官、伶人们惶恐不安，瑟瑟发抖。
就连之前还觉得魏州兵变是小事的刘皇后，脸色也变得无比惨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陛下，你是皇帝，你得想想办法啊！”
李存勖本来就烦，听到刘皇后的话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
“若非是你这蠢妇用教令杀死了郭崇韬，大唐怎么会到现在这种地步！”
郭崇韬的死，是一切的开端。
仅仅两个月，李存勖就从刚刚灭亡前蜀的超级明君，沦落到如今众叛亲离的地步。
刘皇后的悍妇本性也发作了，和李存勖对骂起来。
“我的错？若不是我及时发布教令，现在你得到的消息就是郭崇韬杀了我儿，割据四川！”
“我儿领兵马上就归来，好歹还能帮你平叛，你有什么脸面怪我！”
李存勖看着气势汹汹的刘皇后，一直以来惧怕女人的性格又暴露了，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怒火消散无踪。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朕这就前往汜水关（河南荥阳），在那里和皇儿的征蜀大军会合。”
“到时候，一定让李嗣源好看！”
【李存勖对自己还抱有希望，但洛阳城中很多人已经不这么想了。】
一座密室之中，许多人悄然聚集。
“我们请李嗣源大人立刻进京？”
“不行，李嗣源大人有顾忌，他担心若是当真领兵进京的话，将来沙陀人会相互背叛残杀。”
“那……我们先把洛阳搞定，然后再请李嗣源大人进京？”
众人目光落在了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的身上。
郭从谦缓缓点头，道：
“今晚就做！”
当夜，洛阳皇城兴教门。
郭从谦率领所部五千从马直皇帝亲军从军营之中秘密抵达，要求守门军官开门。
守门军官发现不对，一边严词拒绝，一边让人立刻去禀报李存勖。
郭从谦见状立刻下令。
“攻城！”
五千从马直一拥而上，对兴教门发起猛攻。
此时，洛阳城内许多决议叛乱的将军、大臣们也纷纷起兵。
有些人在城中烧杀掳掠，有些人则借机干掉自己的政敌，还有一部分人领兵前来兴教门帮助郭从谦。
整座洛阳城内杀声震天，浓烟滚滚。
皇宫中刚刚睡下的李存勖被太监叫醒。
“陛下，不好了。郭从谦叛乱，正在进攻兴教门！”
“什么？”李存勖不敢置信。
从马直是皇帝亲军，指挥使郭从谦在李存勖心里就是最值得信任的心腹。
眼下，这个心腹居然也造反了！
外面一阵阵的喊杀声已经传来。
李存勖心中极为沮丧，但紧接着就涌起无数怒火。
他咬牙切齿地开口。
“这些王八蛋都背叛了朕，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击倒朕吗？”
“朕不但不会被击倒，朕还会杀了他们，重建大唐！”
“来人，给朕着甲！”
和其他皇帝不同，李存勖的寝宫中就有一套极为崭新，养护非常好的甲胄和兵器。
短短几分钟，着甲完毕的李存勖冲出大殿，亲自率领着身边宿卫禁军加入战场。
等他抵达兴教门的时候，这座宫门已经被攻破。
郭从谦的声音响彻夜空。
“快杀进去，弄死那个昏君！”
李存勖闻言顿时暴怒，破口大骂。
“郭从谦，朕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朕！”
郭从谦不甘示弱，同样大声回骂。
“郭崇韬大人是我认的同姓叔父，睦王（李存乂）是我的养父。”
“他们两个都被你这昏君杀了，你居然还有脸说我背叛你？”
君臣之间相看两厌，那就只有你死我活！
李存勖毕竟是马上皇帝，他身边的宿卫军也都是个顶个的勇士。
即便人数更少，却依旧凭借着不屈不挠的斗志，将郭从谦率领的从马直朝着兴教门外反推出去。
郭从谦见势不妙，大叫道：
“射箭，把他们打回去！”
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箭矢从天而降。
由于是在黑夜，这些箭矢的线路几乎无法预测和提前观察。
正在大声指挥的李存勖突然愣了一下。
一支箭矢从黑暗中猛然穿透出来，直指他的喉头。
李存勖甚至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箭矢就随着噗一声入肉之音，将他喉结直接贯穿。
李存勖脸上顿时露出了无比痛苦的表情，他拼命地伸手想要去摸自己的脖子。
嗖嗖！
又是两支箭矢从黑暗中射来，分别洞穿了李存勖的身体。
李存勖身体剧震，砰一声倒在地上。
鲜血从伤口处汨汨流出，没入地面上的青石砖缝隙中。
【同光四年四月某夜，因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反叛，李存勖死于乱军流矢之中。】
【二十三岁时，李存勖临危受命接过父亲李克用的衣钵，并在泽潞之战中大破朱温。】
【二十八岁时，李存勖灭亡幽州刘守光政权，完成了父亲的第一支箭。】
【三十二岁时，李存勖率领五千精骑大破契丹开国之祖耶律阿保机，完成了第二支箭。】
【三十八岁时，李存勖绝命南下致命一击，终结了三十九年的后梁政权，建立后唐，完成了父亲的第三支箭。】
【四十岁时，李存勖灭亡前蜀，天下称臣。后唐史无前例地强大，距离一统天下看似只有一步之遥。】
【但仅仅过了一年，四十一岁的李存勖就因为郭崇韬之死引发的一连串变故，最终被自己的皇帝亲军从马直围攻，并弑杀于洛阳皇宫之中。】
历朝皇帝看到这里，也忍不住心中感慨。
【明太祖朱元璋：真应了一句老话，“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