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紧随两人的脚步追进了一个远离王帐的普通营帐。
从内部陈设上看,这个营帐貌似是用来存放一些杂物用的。
方诺见他进来也没有赶人,而是撇过头去做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拓跋宏嘴角一勾,取下腰间的佩刀交给刘伴伴道:“替本汗保存好。”
刘伴伴接过佩刀恭敬道:“奴才定当严加保管。”
拓跋宏摆了摆手:“除了你家主子,谁也不许放进来。否则本汗唯你是问。”
“是。奴才明白。”
拓跋宏微微颔首就打发他离开了。
他主动解刀是在向方诺展现善意,虽然以他的能力对付方诺要不要刀其实没啥区别。但这样做却能代表他的态度。
这个营帐相比萧沐衡的王帐来说要简陋许多。不过考虑到情况特殊又待不了多久两人也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计较。
拓跋宏走到方诺面前拱了拱手道:“刚才的事是本汗莽撞了。本汗在次向先生赔礼。还望先生多多见谅。”
正所谓礼多人不怪,拓跋宏主动放低姿态反而让方诺没什么好说的。
方诺只能无奈长叹一声还礼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哈哈,先生大度。只可惜这里没有美酒,不然的话本汗高低要和先生痛饮几杯。”拓跋宏笑道。
“我那几个师兄现在还好吗?”方诺突然问道。
拓跋宏闻言不由咧嘴一笑:“好。都很好。昨日本汗才和他们分开。你那几个师兄如今在恒阳一切安好。”
“华城是我哪位师兄借给大汗的?”方诺又问。
“是田院长开的口。”随后拓跋宏就把当初华城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方诺说了一遍。
“大汗当初被围时明明有机会可以离开却为什么不走?莫非大汗你早就和景国有约?”方诺想听听拓跋宏心里是怎么想的。
“走?走去哪?让本汗丢下部众独自逃命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汗纵然义气当先,但在方某看来殊为不智。”方诺正色道。
拓跋宏淡淡一笑,左右看了看后从杂物堆里摸出两个马扎让两人分别坐下。
只是拓跋宏那近两米的身高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本汗有个问题老早就想问问先生了。”拓跋宏温和道。
“大汗请问。”
“先生真的如老天师说的那样得之可安天下吗?”拓跋宏表情认真的说道。
方诺表情一滞:“这种鬼话你也信?不是。我们现在可是在景营。这种话是能在这里说的吗?”
“哈哈哈哈。若萧沐衡不是信了老天师的话,那他为何会把子嗣送去先生身边求学呢?至于景营不景营的重要吗?若先生畏惧此地环境,现在大可随本汗回华城再叙?不然你当萧沐衡那么好心会让本汗单独和你接触?因为他知道挡不住,也不敢挡。”拓跋宏胸有成竹的说道。
方诺闻言不由哑然失笑:“看来大汗对你的萧兄了解颇多嘛。”
“了解谈不上,只要稍稍换位思考一下本汗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说白了你我能在此地相见,又何尝不是萧沐衡故意为之呢?要知道自从他景国反水后,短时间内我睆国就是他景国的天然盟友。而先生你,自然就成了我们两家之间利益纽带。”拓跋宏直言不讳道。
“大汗这话实在抬举在下了。”方诺谦虚道,同时心中也对拓跋宏暗暗叹服起来。别看此人表面上五大三粗的,可实际上却是心细如发,观察入微。
“我睆国还有未来吗?”拓跋宏话锋一转,一句话直接把方诺问懵了。
“大汗此言何意?睆国如今不正是如日中天,烈火烹油吗?如何会没有未来?”方诺正色道。
“如日中天?烈火烹油?先生你还真会挑好听的说。可你说的这些是我睆国吗?”拓跋宏苦笑道。
“大汗何有此虑?”
拓跋宏长叹一声起身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别看我睆国强横无敌,横推当世。可真要和其余几国比起来我睆国的短板实在是太多了。”
说罢他就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方诺一瞅赫然是萧沐衡床头放着的那本《八国论》。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顺了过来。
“兄终弟及的优点在于能避免幼主当国,并能君主大行后能快速填补权力真空,避免因君主突然去世引发动荡,且弟弟通常已有一定政治经验,利于政策延续。”
“但缺点也是致命的。由于兄终弟及继承规则的不明确,极易引发兄弟、叔侄甚至父子之间的继承权争夺战,从而导致内乱爆发。而更多时候还会因为兄弟与子侄同为合法继承人,因此会形成同辈与子辈间的畸形竞争关系,从而削弱家族凝聚力,甚至引发分裂。
“如果兄弟数量有限,传至末弟后仍需回归子辈继承,但此时子嗣可能已成年并与末弟子嗣产生矛盾,导致二次继承危机。这就导致最后谁也不服谁,最终演化成谁拳头大谁说了算。长期兄终弟及会模糊家族代际划分,增加宗室管理和资源分配难度,最终威胁政权稳定性。”
拓跋宏洋洋洒洒的念了一大堆后才终于把书合上。
“先生大才,把我睆国的继承制度的弊端剖析的淋漓尽致。如今我睆国每一次王权交替就是一场惨烈无比的内部厮杀。不知先生你有没有奇怪为什么别国都有世子,唯有我睆国没有吗?这一切的原因全都出自于我睆国的继承制度。甚至本汗能坐上这个汗位,也是从尸山血海中一路杀过来的。死在本汗手中的兄弟子侄不下数十,甚至就连我父汗也被我亲手手刃。”拓跋宏面色狰狞道。
方诺眉头一皱:“大汗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这样的睆国是走不远的。知道他们三国为什么会对本汗进行围杀吗?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本汗死了。我睆国就会为了那个汗位彻底陷入动乱之中。别看我睆国打遍天下无敌手。可真正的苦楚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睆国数千里边境却无险可守,若是我们不表现出强横野蛮的一面。怕是早就被其余诸国啃的连渣都不剩了。”拓跋宏满怀无奈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