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玥最终还是说了。
或许是因为离歌刚才的话有些刺激到她了，所以她并没有先说小白，而是先向离歌讲述起了自己的一切。
……
补天归来，在与法则共处百年后，姬玥那时几乎已经丧失了一切人性。
若非那时心中还有一道姜雪儿的倩影，她可能都不会返回人世间，而是直接升格为法则并离开了。
而当她返回后，面对混乱不堪的大周，她甚至都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
对于大周，这个她耕耘了三千年的国度的生灵涂炭，她竟只有冷眼旁观之感。
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时她的平淡地看待着这一切，甚至觉得这就是生灵之间应有的纷争。
或许……她应该抛去自己的立场，成为法则，就不需要参与这凡间生灵的纷争了。
这就是她当时的真实想法。
但这种想法，最终还是让她压了下去。
为了能让自己的心中重新升起人类该有的情感，她以雷霆之力肃清了整个大周，所用手段令人胆寒和敬畏。
她也在近距离接触生灵涂炭，以及对敌人的杀戮中，逐渐地重新拾回一抹人性。
而大周，也因为她的雷霆手段被彻底整顿，重新迎来了辉煌。
“没想到你还经历过这些……”离歌轻声道。
上一世，姬玥并没有给他讲过这方面的事情，他也并没有问过。
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嗯。”姬玥声音平静轻柔，“正因为经历了那些事情，我开始……注重其培养自己的人性与情感。”
“人与法则之间，最大的差别在于……人，是有人性的。”
她继续讲述着。
离歌则轻轻握着姜雪儿的小手，继续听着。
那之后，姬玥开始了丰富自己的情感。
她从前都是忘却感情，将一切投入修炼与治国。
而那之后，她开始想要尝试着融入红尘，大隐隐于市，去尝试着拥有一个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只是事情并没有很顺利。
作为大周女帝，还离开了百年时间，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去忙了。
她根本没有机会真正融入红尘之中，去体会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她只能抽出零散的时间去游历大周，又或者，去完成一些本该交由麾下势力的一些外出任务，顺便四处看看。
离歌听到此处，不由得眉头一挑。
一国之君基本都是如此。
他的世界里，明君皆是如此，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说的就是历代皇帝了。
只有昏君才会不早朝。
皇帝这个位置……可不好做啊。
姬玥则平静地道：
“我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小白。”
她继续讲述起来。
……
她是在亲自出马、在东洲清剿一处叛徒驻扎地后，发现了那驻扎地中被困在笼中奄奄一息的小白。
那时的小白已经几近死亡，仅仅只是被某种特殊的药物吊着一口气。
当时的姬玥，立刻就发现了小白的特殊。
一只拥有妖丹的重修白狐。
妖丹若是被从妖族体内掏出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地丧失其中蕴含的能量。
小白的妖丹或许是要献给什么人的，所以它当时并没被杀死，而是被吊着一口气，关在笼中。
而姬玥又恰巧在这个时候亲自前来清剿叛徒，让她发现了这只白狐。
姬玥对妖丹其实并不感兴趣。
以她的修为，妖丹对她来说已经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了。
但，她对这个有些奇怪的白狐有些感兴趣。尤其是她身上的那股……隐约的人类气息。
于是，她便顺手将这只白狐带了回去。
姬玥虽不精通治疗功法，但法则之力在人世间可谓是无所不能。
一句“让这只白色小东西的伤势恢复”，白狐的伤势就在一瞬间恢复的七七八八。
……
“……小白就被你一句话治好了？”
离歌不由得一怔，问道。
“是，也不是。”姬玥轻声道，“小白虽然醒来，但它却变得有些痴傻，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记忆。”
“啊……”离歌眼睛微微一睁，“小白她失忆了……”
是了，长时间的濒死，脑细胞怕是已经都死完了吧……
就算恢复，恐怕脑中也没有以前的记忆了。
但记忆应该还有保存在魂灵中才对。
“……所以，你提取了小白的魂灵记忆？”离歌不由得问道。
“没有。我只是养了它。”
养宠物。
姬玥听说，普通人家经常会饲养一些宠物。
为了感受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她决定养下这只特殊的白狐。
并且，这白狐是重修的大妖，只要与之签订契约，未来说不定也能够成为她的一大助力。
于是，失忆的小白就成为了皇宫中的宠物。
离歌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这不还是姬玥养了小白吗？
这好像与他之前的猜测并没有什么区别啊？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小白她失忆了，所以才没有回来找他们。
这点倒是说的过去。
姬玥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遥远，有些轻柔悠扬：“那之后，我也养了它几十年。”
“因为经历过大难变得痴傻，这几十年间它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没有灵智的普通狐狸一样。”
“说起来，上一世雪儿和小白还见过一面。”她轻笑道。
姜雪儿此时跪在地上，眼神轻轻波动了一下。不过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默默地跪着。
而姬玥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解开她禁锢的打算。
离歌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随后问姬玥道：“那之后呢？”
“之后……”
姬玥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迟疑了。
“……之后，有一天，它突破了化形期，化形为人后，突然觉醒了灵智。”
妖兽的化形期，其实就是人类的化神期。
……
刚刚化形的小白对姬玥说，她这几十年都在浑浑噩噩地活着，直到化形后才恢复了灵智。
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希望姬玥可以帮她恢复。
姬玥对着自己养了几十年的白狐突然化形为人没什么惊讶，但对她的请求有些犯难。
小白的脑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记忆，若想要找到小白当初失去的记忆，就必须要搜索灵魂的深处。
但搜魂这种事情本身风险就大，更别说搜索灵魂深处了。
几乎一定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这完全就是对犯人的审讯酷刑。
哪怕是女帝姬玥，也不能保证让小白安全。
因为她本也不是主修魂力，让她杀人她不过吹口气，要她治国她有余裕，但让她搜魂……
女帝也不是样样精通的。
于是她拒绝了小白。
只是，那之后小白便开始逐渐消瘦了下去，最后变得不吃不喝、整日贪睡，甚至有变得几乎垂死。
原本小白已经化形为美人，却又因此退化为了那只白狐，奄奄一息。
小白说，她感觉自己的心缺了一块。找不到这缺失的一块，她没有做任何事的兴趣。
找不回记忆，她宁肯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