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忧虑:“自从与帝师相遇后,我就总觉得心神不宁,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只隐隐觉得,恐怕要有什么大乱子要发生了。”
“有些事本就不必想得太多,何况许多事也并非你能左右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做好眼前事,对你而言,提升修为才是头等大事。” 白玄老道有意岔开了话题,话锋一转又道,“距你上次离开,约莫已有七八年了吧?怎么修为才到化灵境中期?”
他顿了顿,又追问:“对了,你如今开辟出多少条显灵脉了?”
“唉,修到化灵境中期,也才开辟出两条显灵脉,终究是没能成为你们口中的‘金身金脉’啊。” 陈序故作惋惜地叹道。
“啧啧,你这小子是故意的吧?” 白玄老道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化灵初期就开辟出八条显灵脉,到了中期更是凑足了十条,距离十二条不过一步之遥,你倒还好意思自顾自叹息,论起装模作样,怕是没人比得过你。”
见老道刻意岔开话题,陈序便也不再纠结于心头的不安,转而问道:“那东极海那边的势力,你了解多少?”
白玄老道的虚影缓缓摇了摇头:“我来到这中洲天域后,只在中域腹地修行游历,对于北域或是东极海的事情,实在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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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潭边待了一个多月后,陈序才返回祈原宗府邸,这一个多月里,他每日沉浸在水潭灵脉的滋养中,修为虽未有大幅精进,心境却愈发沉稳,先前那份焦躁也渐渐平息下来。
刚踏入府邸正堂,南行益、巫医、符守、周醒等人便快步迎了上来,他们脸上既带着几分急切,又透着些许郑重,南行益双手捧着几本厚厚的册子,率先递到陈序面前。
陈序望着那几本封面略显陈旧、边角却打理得十分整齐的册子,先是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其意。
不等他开口询问,南行益便躬身解释道:“宗主,这是宗门的名册,里面不光记载着宗门夔龙阁、祈原商会、祈原大营的详细情况,这些年的收支明细、各项结余也都一一记录在案。”
陈序接过册子,随手翻了几页,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又轻轻合了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众人说道:“把这些给我做什么?我不过是挂个宗主的名头罢了,这些年宗门里的大小事务,不都是你们在费心处理吗?你们做得很好,继续打理下去就行了。”
巫医闻言,脸上的神情愈发郑重,他上前一步,语气恳切地说道:“宗主,话可不能这么说,您是祈原宗的一宗之主,很多事情,终究还是需要您来拿主意、做决断的。”
南行益也在一旁点头附和,缓缓开口道:“说得极是,这些年,符守长老在封地内新挖掘的矿脉已有三十余条,再加上种植饲养、采集狩猎所得,除去日常消耗,已经积攒下不少资源。可这些资源到底是继续留存,作为宗门的储备以防日后变故,还是拿出来用到别的地方去,这都不是我们几个能擅自决定的,必须由宗主您来定夺才行。”
符守紧接着补充道:“宗主,这些资源关乎宗门的长远发展,每一笔的动用都至关重要,您虽平日里不常过问具体事务,但既然回来了,可不能再不管不问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态度十分坚决,陈序看着他们恳切的神情,又看了看桌上那几本厚重的册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他并没有继续翻看名册,而是直接说道:“大的方向还是按照以前的计划来,至于其他的,你们几个看着办就行。不过有几点要记住:一是要保证夔龙阁弟子有充足的修炼资源供应,二是要尽可能提高祈原大营武修的武备;三是要保证凡民的物资供应稳定。”
“如今外面各种物资价格疯涨,凡事都靠宗主您一个人,实在太辛苦了。” 巫医接着说道,“这些年宗门的结余不少,我们几个老家伙商议了一下,从公库中拿出了两万枚养元丹,以备宗主不时之需。”
陈序摇了摇头,说道:“我这里还有些丹药,就不从公库中拿了,另外还有一件事,在不影响宗门正常运转的情况下,族里还能选出多少武修来?”
几人皆是一愣,巫医开口答道:“如今祈原大营的武修已有四千左右,再增加两千人还是可以的,不过若是到了极限情况,武修数量能增加到万人左右。”
“宗主,还有一件事。” 南行益又道,“当初划分封地的时候,将边缘的几个部族也划了进来,只是考虑到那里是他们的祖地,便没有驱赶他们,这些年,那几个部族倒是有想融入我们的意思。”
陈序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就先给祈原大营再增加两千名武修,另外再选出一些预备武修。至于那几个部族,去告知他们,若是愿意加入祈原宗,便一律平等对待,若是不愿意,就限他们三年内搬出封地。”
几人又简单商议了些具体细节,还没等南行益等人离开,却见商师、商策、墨焚、墨卿四人一同来到了正堂。
南行益等人见状,便想找个理由先行离开,陈序却将他们叫住,随后把带来的两只雪灵鸮、一千枚传讯玉简、一百枚 “感息符” 交给了他们,让众人日后用这些相互联络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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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蚀风、沙骨这两个部族,陈序心中始终存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警惕,虽说这两个部族早已选择彻底融入祈原宗,平日里也恪守宗门规矩,可他们身上那股源自埋骨沙漠的神秘气息,以及过往那些模糊不清的传闻,总让他觉得有太多未知的角落藏在暗处。
不等陈序开口,墨卿那双清亮的眸子便直直望向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与不解:“宗主,您这些日子为何一直躲着我们?难道我们蚀风、沙骨两部,就当真不值得您信任吗?”
陈序闻言一愣,手中刚端起的茶盏微微一顿,茶汤晃出细小的涟漪,他连忙放下茶盏,脸上露出几分歉意,解释道:“墨卿师姐这话可就说偏了,怕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如今都是同属一族,我又怎会故意躲着你们呢?”
墨卿是原沙骨部族族长墨焚的嫡女,年纪轻轻便已修到化灵境后期,一身修为在宗门年轻弟子中算得上佼佼者。
当初陈序在蚀风部族寨子外围擒住商策时,正是墨卿出手相助,才化解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此刻她站在那里,一身素色衣裙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只是眉宇间那抹郁色尚未完全散去。
几人在堂内的椅子上落座后,商师率先开口,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世事的眼睛望着陈序,语气平和地说道:“宗主对我蚀风、沙骨两部有所疑虑,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我们是从埋骨沙漠远道而来的部族,过往与祈原宗并无太多交集,骤然融入,难免会让人心里犯嘀咕。”
“老祖多虑了。” 陈序连忙摆了摆手,语气诚恳地说道,“自从你们选择加入祈原宗的那一刻起,这里就再没有什么九川、乌氏、南荒部族之分,更没有蚀风、沙骨部族的界限,只有祈原宗的祈原部族。我这阵子一直窝在水潭那边,真不是刻意回避,实在是有些事情在心里盘桓不去,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还望诸位莫要见怪。”
坐在墨卿身旁的墨焚,这位沙骨部族的老族长,此刻缓缓抚着花白的胡须,沉声问道:“宗主所忧虑的,莫非是怕雪原上的战事会波及到这里?”
陈序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上,声音低沉而缓慢:“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很多事情,我反复想了许久,却依旧像隔着一层薄雾,怎么也看不透、想不明白。”
堂内一时陷入寂静,只有窗外的风穿过廊檐,带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几人看着陈序沉思的模样,脸上的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他们知道,陈序口中的 “想不明白”,定然不是寻常小事。
这时,商师缓缓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我等自从迁徙到这里,便蒙宗门周全照顾,衣食无缺,心中实在颇为惭愧,便想让策儿、卿儿跟着宗主多多历练历练,也算是为宗门出一份力,略表我等的心意。”
说这话时,商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纹路,目光扫过陈序,带着几分恳切。
自从商师与墨焚带领蚀风、沙骨两部族迁徙到这里后,南行益与巫医等人便将他们安置在原先九川部族的旧寨子里。
除了每月按时送去固定的物资外,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往来,后来他们选择融入祈原部族,虽说已将族群彻底打散,编入各营各寨,可族里对他们依旧是敬而远之,见面时客客气气,却总隔着一层无形的墙,这些细微的疏离,商师与墨焚怎会感受不到?因而此番趁着陈序回来,便特意前来表明心迹。
陈序不置可否地看着商师,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着,他心中暗自思忖,这老家伙的修为境界当真是个谜,就连见多识广的老道都看不出其深浅,可平日里却总摆出一副柔弱无力的模样,走路都要旁人搀扶似的,真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刻意伪装。
“卿儿与商策师弟,愿追随宗主左右,任凭差遣。” 墨卿立刻接口说道,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坚定,先前眉宇间的郁色已然散去。
陈序迎上她的目光,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那好,过几日我便要返回星辰峰,就请墨卿师姐与商策师弟带一支战旗营,随我一同回去吧。”
商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连忙说道:“他们定会尽心尽力,不负所托。”
墨焚也跟着点头,抚着胡须的手微微收紧,显然对这个安排颇为满意。
陈序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他看着眼前这几位部族首领,心中那丝警惕虽未完全散去,却也明白将商策与墨卿放在身边,既是一种历练,也是一种试探,至于这背后藏着的深意,或许只有随着时间推移,才能慢慢看清。
堂内的气氛,因这桩安排悄然缓和了许多,窗外的鸟鸣似乎也变得愈发清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