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日的晨光刺破浓雾时，照见防区内暗红的冰墙，那是鲜血与碎冰凝固的残阵，最后一名敌人倒在血泊中抽搐，而杜晖的面甲下，不知是血是汗的液体正顺着下颌滴落在结冰的刀镡上。
寂静岭阵前已是修罗炼狱，敌方尸首堆积如山，暗红的血河顺着地势蜿蜒成溪，少数高阶修士踏着同伴的尸体逃遁出去，而前锋三营的将士们仍紧握着武器，铠甲缝隙间渗出的血已凝成冰晶。
陈序望向狼藉战场，眼神冰冷如霜，他知道这只是开端，真正的恶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残阳如血，将寂静岭的雪原染成暗紫色，对战场的清理一直持续到傍晚，断刃、残甲与箭矢被分门别类堆成小山，裹着黑布的敌军尸体被推入临时挖掘的深坑，血腥味混着填土声，在冷冽空气中愈发刺鼻。
宁影结印施展净尘术，驱散着弥漫的血腥气息，后勤兵们收集着尚可使用的兵器与甲胄，金属碰撞声中，不知谁突然发出压抑的呜咽，他在尸堆里翻出了昨日还一同烤火的同乡。
陈序弯腰拾起半块破碎的玄铁盾牌，盾面已被血渍浸透，指腹抚过凹痕时，掌心传来冰碴的刺痛。
暮色渐浓，营地燃起的篝火在寒风中明灭不定，陈序望着火光映照下士卒们青灰的面容，这场惨烈的首战虽胜，可寂静岭的寒风里，分明还飘荡着下一场血战的预兆。
最后程子庚过来告诉陈序，此战损失不到千人，歼敌却超过三千，算是一场不错的胜仗，已经报给后方大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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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两年时间过去。
前锋三营在陈序的带领下，依靠着几位天元境修士跟玄冰锁龙阵，犹如钉子一般，深深的扎在雪原战场最前沿的寂静岭。
两年多的战火淬炼，陈序周身萦绕着与往昔截然不同的气场，玄铁甲胄上布满深浅不一的裂痕与修补痕迹，暗红锈迹在冰棱间若隐若现，身形里藏着数不清的旧伤，每一步踏在雪原上，都带着历经生死的沉重，无声诉说着曾经的惨烈搏杀。
那张曾经透着青涩的面容，如今刻满了岁月与硝烟的印记，眼角的皱纹如刀刻般深刻，眼底深处是挥之不去的阴翳，似有无数亡魂在其中游荡。
风沙与霜雪磨糙了陈序的皮肤，唇畔干裂的伤口反复结痂，又在寒风中崩裂，唯有腰间的天叱宝刀依旧寒光凛冽，刀柄上缠绕的布条浸透了汗水与鲜血，当他抬手擦拭脸上的雪水时，动作沉稳得近乎机械，再也不见初上战场时的慌乱与悸动，举手投足间，皆是被战火锻造出的成熟与沧桑。
陈序作为寂静岭前锋营的校尉，自然会受到敌方的重点关注，他只有化灵境中期修为，还无法抵御对方高阶修士的袭杀，为此只能让主持法阵的宁影长老负责他的安全。
这两年中，战果是有的，损失却也惨重，掌教峰的成余、道宗峰的赵都直接战死，孟彩、周箐皆受创不轻，不过依然坚守在这里，普通士卒则是战死过半，后面经过数次的补给，才勉强保持住万余人的规模。
有损失就会有回报，任谁都想不到前锋三营能在这里坚守两年时间，当战鼓平息，寂静岭的冰雪终于迎来暖阳，后方诸大营的嘉奖令如雪花般纷至沓来。
陈序接过鎏金漆盒时，掌心传来的温热与盒中流转的丹香，昭示着这份奖励的不凡，其中最珍贵的当属三十枚 。
“九宝培元丹”是四品丹药，以千年雪灵芝为主药，辅以青冥果脯与深海龙涎，服下后不仅能重塑受损神魂经脉，更可助力修士提升小的境界。
除了九宝培元丹外，还有十瓶 “七转玉露丹”，每瓶十枚，百颗 “淬体丹”，另外还有养元丹、养魂丹、培元丹、玉露丹共数万枚。
晶莹的玉瓶中，琥珀色的丹药在日光下流转着神秘光晕，七转玉露丹不同于普通的玉露丹，能激发人体潜能，让濒死之人重获生机。
淬体丹服用后可借助药力淬炼肉身，使肌肤如玄铁，筋骨似精钢，寻常刀剑难伤分毫。
最后经过商议，三位天元境长老每人分得五枚九宝培元丹、两瓶七转玉露丹、二十枚淬体丹。
陈序、程子庚、孟彩、周箐各分得四枚九宝培元丹、一瓶七转玉露丹、十枚淬体丹，其余所有丹药则是直接奖励给前锋营的士卒。
这些仙丹不仅是对前锋三营浴血奋战的嘉奖，更是后方诸大营对陈序军事才能的认可，当士卒们捧着这些珍贵丹药，眼中闪烁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耀眼。
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前锋三营坚守住了寂静岭并获得了丰厚的战功奖励，其他三个前锋营就没那么幸运了。
按照最初制定的计划，前锋一营要直接到媚眼湖附近立足，前锋二营在媚眼湖以东五百里的花山丘驻足，前锋三营在寂静岭建立防线，前锋四营则是先到百丈渊，然后伺机夺取延边湖。
怎奈前锋一营行动迟缓，竟后一步到达媚眼湖，然后遭遇到雪崩城先锋营的强烈抵抗，厮杀一年未能前进半步。
前锋二营倒是提前抵达花山丘，只是前军士卒与后勤补给队伍完全脱离，导致后勤队伍遭遇到偷袭，几乎全军覆没，虽在花山丘建立防线，却始终被压的死死的，不能有任何作为。
前锋四营幸运不少，在百丈渊顺利建立防线后，便开始按计划向延边湖挺近，怎奈延边湖那边突然加强了防守，双方便这么僵持下来，谁也奈何不了谁。
寂静岭前锋三营的大帐中。
明灭不定的兽油灯，将众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牛皮帐幕上，陈序摊开被血渍晕染的舆图，指尖重重按在寂静岭东北方向的一处湖泊处，那里密密麻麻标注着敌方可能隐藏的地方。
“昨日前锋四营的金吾师叔师兄传来讯息，他们再次对延边湖发起攻击，只是在那边的姚部抵抗甚是激烈，因而想让我们过去支援一下。”陈序沉声说道。
“上个月雪崩城的一支先锋军已经到直接前压到碧霞湖附近了，前锋二营准备后撤了，这样我们左翼等同于直接暴露出来了，若是再去支援四营那边，怕是这里的安全都不能保证了。”程子庚担忧的说道。
“天都山那边可有消息传来？”陈序问道。
“还是老样子。”孟彩答道。
陈序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知道宗门的根本目的并不是进攻南溟山防线，而是借此保住防线的主导权以及立宗之基，因而双方主力大营皆没有任何动作，还是几个前锋营在战场上相互厮杀，与之前的情形没多大区别，只是更为惨烈一点。
无论后方那些大佬们怎么想，陈序都要想方设法保住寂静岭防线，但要保住这里，就需要两翼的二营与四营稳定住防线，若不然两翼直接暴露出来，他们绝无坚守下去的可能。
“我营下一支小队前几日在归于山附近遭遇一支敌方小队，那些人行事诡异狠辣，不似寻常士卒，倒像受过专门训练的死士。”程子庚又说道。
陈序一愣，旋即说道：“应该是敌方有新的动作，是在试探虚实，立刻传令召回五十里外的所有巡逻队伍，只保留暗哨即可，今夜起，寂静岭周围的所有驻防地增派双重巡防，若再有异动，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金吾师叔那边怎么办？”程子庚问道。
陈序盯着舆图想了一会，然后缓缓说道：“我有一个计划或许能改变目前的状况，只是行动前不能上报大营，需要将后方的两支作战营尽数调回来。”
过去两年时间里，雪崩城的前锋营数次发起对寂静岭的进攻，每次都铩羽而归，最后他们便转而袭扰其后方补给线，这让陈序不得不将两支作战营调配过去保护补给线，导致本就紧缺的士卒更加捉襟见肘。
孟彩抬头问道：“很冒险吗？”
陈序笑着说道：“怎么说呢，冒险是有一点，不过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如今前锋一营、二营、四营皆处于被动中，唯有我们三营尚能动一动，敌方料定我们会固守待援，若此时出奇兵直捣飞月峰，或能扭转目前的状况。”
大帐里的众人皆是一愣，都没想到陈序的计划竟然是奇袭飞月峰。
程子庚神色凝重，盯着舆图上蜿蜒的红线，说道：“真正的战事并未开启，我们只要将这里守住寂静岭就行，何况这里本就兵力吃紧，若抽调精锐冒险，万一敌军趁虚而入，苦心经营的防御工事将功亏一篑。”
“目前的状况怕是不能让我们安心坚守这里了，一营、二营是指望不上了，至于四营情况还好一些，但也不要指望着派出几支作战营，就能帮他们夺取延边湖。还有一点，不知道诸位看明白没有，若是二营真撤到碧霞湖附近，那我们的左翼可就危险了，这寂静岭将无守住的可能。”陈序耐心的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