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
剧本里，本该是林悦薇饰演的女主角扇完耳光后扬长而去，可当掌风袭来时，苏小酒突然抓住对方手腕就势后仰——林悦薇的高跟鞋踩到一颗鹅卵石，整个人踉跄着扑倒在道具香炉旁。
“卡！”沈导猛地站起来，却见苏小酒已经扑过去扶住林悦薇。
“前辈没事吧？”苏小酒关切地问，凑近林悦薇耳畔时却压成气音，“你猜媒体会写《新人片场救驾》还是《当红小花掌掴失误自食其果》？”
林悦薇的貂裘沾满香灰，精心打理的卷发间还挂着几片未燃尽的纸钱道具。
她甩开苏小酒的手站起来：“谁要你多管闲事！”
心里却有些惊异，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鬼使神差地就踩上了那颗鹅卵石。明明自己看到鹅卵石的时候，已经有意避开了。
片场鸦雀无声，场务手中的保温杯盖滚到苏小酒脚边，叮叮当当的声响像倒计时的秒针。
“重来！”沈导的喇叭声打破凝固的空气，“悦薇注意走位，小酒保持刚才的情绪。”
苏小酒低头整理被扯皱的戏服袖口，米色粗布上洇开一道香灰指痕——恰似剧本里林月被揭穿时，袖口沾染的毒药痕迹。
她抬头时已换上林月特有的惶恐表情，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
林悦薇接过助理递来的新外套，转身瞬间眼神阴鸷如刀。
第二场拍摄开始前，执行导演突然拿着修改过的分镜脚本跑来：“沈导说这场戏加个特写镜头。”
他指着新增的第47镜说明——林月被掌掴后应有0.5秒的面部抽搐，随后才转为委屈的泪眼。
“这不符合人物逻辑。”苏小酒指着剧本上林月的心理描写。
“投资方刚来的电话。”执行导演压低声音打断她，眼神往林悦薇的休息区飘去。
几个助理正围着林悦薇补妆，有人特意举着镜子调整反光角度，镜子里林悦薇的嘴角微微上扬。
场记板第三次敲响时，林悦薇的巴掌带着风声袭来。
苏小酒在即将接触到巴掌的时候立刻侧头，林悦微的打算彻底落空，只有带起的掌风轻轻拂过苏小酒的脸。
苏小酒立刻做出剧本要求的微表情——左眼肌肉像失控般跳动，右眼却仍维持着无辜的湿润，活像被撕成两半的面具。
“完美！”摄影师忍不住喊出声。监视器里，这个违背人体自然反应的诡异表情，竟比原定设计更贴合林月精神分裂的前兆。
林悦薇愣在原地，她分明看到苏小酒侧脸时时嘴角翘起的弧度。就像昨天焚烧信纸的戏，那种享受痛苦的战栗感让她后背发凉。
收工后，化妆师小张再次惊叹苏小酒的美颜，庆幸道：“还好你今天躲得及时”。
镜中人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灰烬飘落：“明天林悦会有场雨中戏。”
小张不明所以地点头，看着苏小酒从包里取出《暗夜守护者》原着小说。
窗外传来引擎轰鸣声，江东铭那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嚣张地停在剧组后门。
苏小酒把小说塞进背包时，一枚鹅卵石从口袋滚落。
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二天清晨，片场笼罩在薄雾中。
“各部门准备！“场记的喊声划破潮湿的空气。
林悦薇穿着丝质白衬衫走向人工降雨区，戏服在晨光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她瞥见候场区的苏小酒正低头整理衬衫的袖口，心头突然一阵狂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苏小酒若有所察地侧头看向她，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Action！“
雨帘落下的瞬间，苏小酒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掐了个降雨的诀。
霎时间，林悦薇周身十米范围内，突然天降暴雨，正好符合剧本上对这场戏的环境描写。
原本也该人工降下暴雨，但林悦薇仗着背后的资本，只让导演把水量调到最小——镜头里的她有淋雨的感觉就行。
至于原着中要求的暴雨，导演已经想要要后期调整。
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降下暴雨，而且老天爷仿佛长眼了一般，只对着林悦薇兜头浇下，离她最近的工作人员连一滴水都没淋到。
“怎么回事？“摄影师惊慌地回头看向导演，监视器里林悦薇的白衬衫已变成半透明，蕾丝内衣的轮廓清晰可见。
林悦薇踉跄着想要冲出雨幕，却发现每走一步雨势就加剧一分。
她的睫毛膏开始晕染，精心打理的发型塌陷成漆黑的水草。
当又一道水柱直接冲向她领口时，她终于尖叫出声：“停机！快停机！“
“下雨了，是真的下雨，林悦薇，赶快进入状态，把这场戏拍完！”沈导拿着扬声器对林悦薇大喊。
“不要过来！”摄影师护着机器，对显然要跑来这边避雨的林悦薇大喊。
就在这时，苏小酒笔直冲向雨里，按照剧本缩写，开始她的表演。
林雨薇想要躲开这阵暴雨，可她的动作却完全不听使唤，仿佛傀儡一般配合着苏小酒，把这场戏继续下去。
因为突然的降雨，这场戏的效果比导演预想得要好很多，一次性通过。
林悦薇的助理连忙跑上前，用干净的大毛巾把林悦薇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苏小酒这边，也有工作人员很快反应过来，用毛巾把她裹住，并且带她去化妆间换衣服。
裹在毛巾里的林悦薇剧烈地颤抖着，刺骨的寒冷混杂着羞愤和恐惧席卷全身。
湿透的戏服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助理用毛巾拼命擦拭也驱不散那钻心的寒意。
精心打理的妆容彻底糊成了一团，晕开的黑色眼线像蜿蜒扭曲的墨迹，挂在苍白失色的脸上。
“怎么回事……那雨……”她牙齿打颤，几乎语不成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太邪门了……”
助理小吴一边帮她擦头发，一边紧张地安慰：“薇姐，是意外，天气突然变化吧……”
事实上，她也觉得这场仿佛针对林悦薇的暴雨，邪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