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回头瞅见他，脸色沉了沉：“操，你兄弟把我剁这样，我能不找说法吗？”
黑司令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分别是吕士兵、老土城子和莫伟，仨人往门口一站，堵得严严实实。
黑司令走上前，拍了拍王华的肩膀：“华哥，先坐下，别冲动！你这岁数越大，脾气咋越没收敛呢？跟小孩似的，动不动就急眼。”
他拉着王华坐到病床上，接着说：“华哥，论玩社会，你比我早，这里面的门道你比我懂。不就是跟马利那小兄弟有点口角吗？至于动家伙事儿吗？”
“至于不至于，你得听起因！”王华一肚子火，“我俩打麻将，我儿子在派出所出事，我着急去捞人，马利不让我走，我当时急眼了，杵了他一电炮。结果他倒好，拿着刀逼着我回家取钱，我都说先给1000，剩下的三五天凑齐，他不干！上来就给我剁这样——我王华混这么多年社会，虽说不是啥大哥，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卡啦，谁打我都不好使，马利这仇我必须报！”
黑司令叹了口气，语气放软：“华哥，我再管你叫声华哥。今天我来，就是解决这事儿的。马利有不对的地方，你这边做得也多少有点毛病——我听马利说，当时你打完人，站起来就想拿着赢的钱走，这事儿换谁也得有点气。”
“别跟我扯谁对谁错了！”王华打断他，“这事儿咱不唠了。”
“行，不唠对错。”黑司令从随身的包里“叭”地掏出一捆钱，整整5000块，往床头柜上一放，“马利的错，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我当大哥的这么做，没毛病吧？段位总比他高吧？华哥，这事儿就拉鸡巴倒吧，别往大了闹，再闹就不好看了。再说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必要把关系闹僵。”
他指了指那5000块：“这钱你拿着，算我一点心意，医药费、营养费都从这儿出，别再找马利麻烦了，行不？”
这话刚唠完，这边大华心里就不得劲了——你这是真没拿我当回事儿啊！为啥这么说？之前挨那三刀，咱先不说疼不疼，光缝针就缝了三十来针，这事儿搁谁身上不得记着？按道上的规矩，你过来给人赔不是、拿钱，最起码也得拿一万吧？结果你就掏五千块，这他妈不是埋汰人是啥？真把我大华当成随便糊弄的卡拉了？就算是砍着个半大孩子，咱说句实在的，也得给个五千七千的，哪有你这么办事儿的？
大华心里正琢磨着，那边开了口：“二哥，我知道我兄弟把你砍成这样不对，这五千块你先拿着，多少是点意思，礼轻情意重嘛！再说了，我这不也亲自过来给你赔不是了嘛，这事儿咱就算翻篇了行不？”
“翻篇？我要是不翻篇呢？”大华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黑司令“唰”地就转过头瞪着大华，语气也硬了起来：“不翻篇？大华你啥意思？我从进屋到现在，笑脸给你给多了是不？我跟你撂句实底儿，你要是不翻篇，别说西安大路，就算是整个朝阳区，你他妈以后都待不下去！怎么着？我跟你在这儿唠半天，给你脸你不接着，还想跟我较劲儿？你瞅瞅你身边这帮兄弟，我不是埋汰你，他们在这儿能顶啥用？是能打还是能扛？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脸你得兜着！”
黑司令这话一说完，大华也没敢吱声，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自己确实不是人家的对手。
他手底下拢共就仨兄弟：一个是五毛，一个是中子，还有一个更别提了，一只手跟残废似的，连拿稳刀都费劲。
就这几个人，跟黑司令他们硬干，那不纯属找揍吗？他低着头，叹了口气，手里的烟卷“滋滋”烧着，烟灰掉了一地。
黑司令一看大华这模样，心里就有数了——这是服软了。
道上混的，有时候就得给人台阶下，不能把人逼太死。他走过去拍了拍大华的肩膀，语气也缓和了点：“行了行了，别耷拉个脸了。大华，咱认识这么多年，我还得管你叫声华哥，你岁数比我大，这事儿咱就这么地了。回头我回去就骂马利那俩逼崽子，让他们以后长点记性。”
顿了顿，黑司令又接着说：“不管咋说，华哥你是从70年代就玩社会的老炮儿，论资历都能赶上人家祖宗了，他们年轻人跟你呲牙，那是不懂规矩。现在虽然不比以前，但敬老爱幼的道理总该懂吧？我已经把他们损了一顿，回头让他们安排一桌，咱哥几个坐一块儿喝点，这事就算彻底了了。”
旁边大华的儿子王敏军君一直没说话，就拿眼睛斜楞着黑司令。
黑司令瞅见他，就走了过去，伸手想摸他的脑袋，王敏君“嗖”地一下就躲开了。
黑司令乐了：“操，这小逼崽子脾气还挺爆！我他妈看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点，现在长大能耐了，还敢动刀动枪了？听着，好好跟你爹学着点，别他妈到处得瑟，小心栽跟头！”
说完，黑司令又转向大华：“行了华哥，那我就先走了，这事儿咱就这么定了啊！走了走了！”说着就带着人往外走，没给大华再说话的机会。
黑司令领着那帮人从屋里一出去，那架势明摆着——压根没给大华留半点面儿。
人刚走，王敏君就憋不住了，凑到他爸跟前儿急扯白脸地说：“爸，他这叫啥事儿啊！你也是玩社会的老炮儿，凭啥惯着他？咱跟他干就完了，还怕他不成？”
大华手里夹着烟，慢悠悠抽了一口，抬眼瞅了瞅儿子：“小君，我跟你说句实在的，玩社会、走江湖，你得记住三句话。第一，别人给你脸，你得兜着，别给脸不要脸；第二，没事儿的时候得上秤幺幺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有多大能耐心里得有逼数；第三，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事儿做太绝。你明白不？这事儿咱不能往大了闹。”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你爸我表面上瞅着是吃了亏，但老黑好歹亲自过来赔礼道歉了，在道上咱不丢面儿。再说了，他给拿了五千块，咱看病一共才花七百来块，实际上我还赚了！这事儿就这么拉鸡巴倒，以后你们谁出去也别瞎嘚瑟这事儿，别惦记着报仇，听见没？”
王敏君还想犟嘴，大华直接打断他：“不是爸不让你报仇，真要报，也用不着你出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别添乱就行。还有，你别瞎闹，别把你爸的好事儿给搅黄了。”
“啥好事儿啊？”王敏君愣了一下。
“国平那边，你陈叔马上要开个夜总会，叫‘顶尖夜总会’，让我去当副总。”
大华脸上露出点笑意，“你别觉得副总多厉害，就是挂个名儿，实际就是去看场子，我跟你东叔都去。这时候你要是把老黑那事儿闹大了，不是砸你爹饭碗吗？所以你得稳当点，别给我添麻烦。”
王敏君撇撇嘴，没再反驳：“行吧，听你的。”
“行了，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别在这儿杵着。”
大华挥挥手，又想起啥，叫住儿子，“等会儿，还有个事儿。你们这一天瞎混也不是办法，我跟你老姑父打电话托了人，想把你整到汽车厂当保安，你看行不？那活儿多好，天天小制服一穿，多体面。”
“爸，你可拉倒吧，赶紧打住！”王敏君一听就皱眉头，“我的事儿你别瞎安排，我自己咋想的心里有数。”
“你咋想的？不就是成天瞎混吗？”大华有点上火，“你跟我比？我那时候是有书念不了，你是有书念你他妈不念！现在都二十来岁了，还瞎晃悠。”
“我都二十来岁了，你还让我念书去啊？”王敏军君也急了。
“我没让你念书！但你哪怕稳当找个班儿也行啊！”大华嗓门提高了点，“你这一天栽个膀子在外面乱晃，我他妈一天跟你操老心了都！”
“行了爸，你别管我了！”王敏君不耐烦地说，“上班的事儿我肯定不去，你也别瞎花那冤枉钱托人。到时候你找完人，我不去，那钱也退不回来，白扔！”
大华气得手指头直哆嗦：“小逼犊子，我他妈真是受不了你了！”
就在这时候，周庆东从外面回来了，一进门就劝：“大哥，跟孩子置啥气啊？犯不上！再说了，敏君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孝顺着呢，将来指定能养活你！”
“可拉鸡巴倒吧！”大华翻了个白眼，“他能把自己养活明白就不错了，还养活我？”
周庆东一看大华火儿上来了，赶紧回头给王敏君和他那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赶紧撤，别在这儿杵着惹大华更生气。
王敏君还没动呢，周庆东又偷偷摆了摆手，嘴里小声催：“快走吧快走吧，别等大哥真急眼了，动手就晚了！”
这边大华也没好气地撵人：“滚滚滚滚滚！瞅你们几个就来气，赶紧走！”
王敏君这才拉着小雨、方伟、生子仨人往楼下走，从医院出来一看表，方伟先开口了：“哎，到点了，今天还去不？”
“操，我哪天不去啊？走！”王敏君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几个人才反应过来——这是去接他对象孙秀啊。
别看王敏军岁数不大，处对象的事儿倒是早，几个人直接奔着百货大楼去了。
到楼底下等了没一会儿，就见下班的人从里面往外涌，王敏君一眼就瞅见了孙秀——这可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俩人是邻居，幼儿园、小学、中学都在一块儿，直到高中才分开。
为啥分开？还不是因为王敏君初中都没念完，初一下学期就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了。
说起来，他被开除也跟孙秀有点关系——那时候在学校，只要有男生跟孙秀走得近，或者说句玩笑话，王敏君从来不带惯着的，上去就干，抄起大玻璃瓶子往人脑袋上招呼，好几次都给人开了瓢。
再看孙秀，人如其名，长得是真水灵，皮肤白，眉眼秀气，身材也周正，那时候往大马路上一站，回头率绝对嗷嗷高。
她在百货大楼站柜台，也就是现在说的服务员，活儿不算累，但也熬人。
“秀儿！这儿呢！”王敏君老远就挥着手喊，孙秀听见声音，跟身边几个女同事说了两句，就笑着往这边走。
她那几个同事还打趣：“秀儿，你对象又来接你啦，真羡慕！”
孙秀红着脸走到跟前，王敏君直接揽过她的肩膀：“秀儿，走，出去吃点饭去！”
又转头问那几个女同事，“老妹儿们，你们没事儿不？没事儿一块儿呗，咱凑堆儿整一口！”
“不了不了，谢谢哥，我们今天有点事儿，下回吧！”几个女同事摆着手走远了。
“跟我还客气啥！”王敏君笑着拍了拍孙秀的胳膊，“走，回家方向顺路，咱溜达着走，百货大楼到统治路也没多远，不用打车，也不用骑车。”
路上，方伟凑过来问：“君哥，一会儿吃点啥啊？要不还去吃那家馅儿饼羊汤呗，他家羊汤熬得老香了！”
“行啊，我没啥意见，听秀儿的。”王敏君转头看孙秀，可瞅着孙秀脸上没啥笑模样，跟平时不一样。
这时候小雨也凑过来，笑着喊了声：“嫂子！”
孙秀赶紧摆手：“别瞎叫，还没到那时候呢！”
“哎，嫂子这称呼都叫一天两天了，有啥毛病啊？”
小雨还想逗她，王敏君直接伸手搂过孙秀的腰：“就是，叫嫂子咋了，早晚的事儿！”
“别搂，也别乱摸！”孙秀把他的手扒拉开，语气有点不耐烦。
王敏君愣了一下，平时孙秀跟他挺亲昵的，今天咋回事儿？他故意逗她：“还别乱摸？你浑身上下我哪儿没摸过，这叫乱摸吗？我今天还就摸了！”说着又要伸手。
“别闹了行不行！”
孙秀猛地躲开，声音也提高了点，“小君，我今天有点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