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忽然想起方才方老先生提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时的慨叹,此刻再看儿子负手而立的背影,竟无端觉得那单薄的身影与记忆中昆仑山巅的雪松重叠。
秦书蝶攥紧袖口,指甲在掌心刻出月牙,却不知是该为儿子担忧还是骄傲。
最震惊的当属木婉清,她望着林凡的侧脸,忽然又觉得看不透林凡了……
又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林凡,你到底还能给我带来多少惊喜!
“呵呵……”
此时,林凡忽然轻笑出声,眼底闪过狡黠:“方老先生,古人云‘诚意不可轻慢’,你若真想见我……”
说着,他拖长尾音,指尖轻轻叩了叩石桌:“至少得让我听听你亲自弹一曲《高山流水》吧?”
“嘶……”
这话一出,满院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龙倾月忍不住咬住唇,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整个龙国敢跟方老先生提这种 “无理要求” 的,怕只有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大坏蛋了。
“哈哈!”
阁楼内忽然传来朗朗笑声,震得窗纸簌簌作响:“好个刁钻小儿!也罢,老叟就舍了这张老脸脸……”
话音未落,一声清越琴响破空而来,如冰泉溅玉,又如松涛翻涌。
余致远猛然转头,只见林凡负手望向月亮,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竟似这天地间最寻常的听琴人。
琴弦忽然急转,如金戈铁马掠过耳畔。
林凡瞳孔骤缩,想起方才方老先生提及 “人心图” 时的深意,忽然开口朗声道:“兵莫憯于志,镆铘为下……方老先生可是想告诉我,最锋利的兵器从来不是刀剑,而是人心?”
琴音戛然而止,众人定睛望去,只见半卷《淮南子》从阁楼窗口滑落,书页摊开在月光下,赫然是 “兵莫憯于志,镆铘为下” 那页。
方老先生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没想到,林少你还能有如此悟性,请上楼!”
……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不是人人都说,林不凡小时候不仅顽劣不爱读书,而且还愚笨到《三字经》都背不到几句的嘛。
可方老先生却对他如此赞不绝口,迫不及待邀请他上楼一见。
难不成,林凡一直都是在深藏不露!
“方老先生既然如此盛情,我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林凡笑着说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一刻,余致远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石凳上,望着林凡缓步走向阁楼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自己炫耀胸牌时的可笑模样。
原来真正的尊贵从来不是金属牌面的冷光,而是能让文坛泰斗亲自抚琴相邀的风骨。
木婉清望着林凡的背影……
此刻她终于明白,有些路看似荆棘密布,实则是直通云霄的天梯,而她的丈夫,从来都是走在云端的人。
龙二爷僵立原地,喉间像是被人塞了团浸水的棉絮,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望着林凡从容上楼的背影,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这个曾被他在庙街当众嘲讽的 “废物”,此刻却让方老先生屈尊抚琴相邀,简直是对他过往所有轻蔑的最狠戾打脸
可龙二爷怎甘心承认林凡这个“弃婿”的优秀,他咬牙切齿,心里想到的是……
林不凡他明明就是个靠家世混日子的纨绔!
方老先生怎会对他另眼相看?难道这些年我看走了眼?不,一定是巧合!
他林不凡凭什么?
凭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吗?
呵,就算今天出尽风头,日后也必有摔得粉身碎骨的时候!
站在龙二爷身边的龙倾月却截然相反,她望着林凡上楼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愈发清晰。
她从被二叔拖来夫子庙时的不耐,到此刻的震撼,她忽然觉得这场闹剧般的夜访,竟是命运最精妙的安排。
果然……
林凡,你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世人只道你是纨绔,却不知你眼底藏着星河。
方老先生的琴声里有试探,亦有赏识,而你竟能听出 “人心为刃” 的深意。
这样的你,究竟还藏着多少锋芒?
林泰和秦书蝶凝视着儿子走向阁楼的背影,喉头滚动着难以言说的热浪。
这个化名 \"林凡\" 的少年自打落地便带着星辰烙印,天命不凡。
可是林不凡却甘于平庸,在离开出走后,更是改名为林凡。
如今,他们夫妻看着儿子踏进阁楼的这一幕,他们的内心又是激动、又是惊喜,又是欣慰……
这一步,初露锋芒后,必将光芒万丈!
秦书蝶眼中的热泪终于滑落。
她的宝贝儿子,从来都在用最朴素的表象,书写着最波澜壮阔的传奇。
在这一晚的月光里,她终于能看见藏在粗布衣裳下的星辰大海,正在文坛泰斗的琴声中,缓缓展开它最璀璨的篇章。
没有哪一个做父母的,不想望子成龙,功成名就。
可偏偏,林凡这个逆子却甘心平庸。
所以,秦书蝶真的很希望,让整个龙国,甚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儿子林不凡,是在北境一战封神的龙渊军统帅,是封狼居胥的异姓王龙渊王!
她想为她的儿子感到骄傲,让所有人羡慕她有这么一个镇国战神的儿子。
生子当如林不凡!
在秦书蝶热泪盈眶中,林凡拾级而上,木阶在靴底发出轻响,廊下悬挂的青铜风铃随脚步摇曳,叮咚声里混着若有若无的墨香。
推开雕花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墙书架,古籍层层叠叠直至屋顶,泛黄的书页间偶尔露出几支干枯的竹叶书签,像被岁月定格的叹息。
东侧墙根立着两排兵器架,青铜剑与竹简并列,剑柄缠着褪色的红绳,剑鞘上 “止戈” 二字与方才所见毛笔刻痕如出一辙。
绕过博古架,一架斑驳的古琴横陈于临窗矮几,琴弦泛着温润的包浆,显然常被摩挲。
琴尾刻着 “松风” 二字,旁边茶案上,紫砂壶还冒着热气,三只青瓷杯沿沾着茶渍,仿佛方才还有人对坐品茗。
林凡指尖掠过琴身,忽然发现几案下方刻着细如蚊足的小字:“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正是《六韬》里的句子。
沿木梯登上二楼,书房门虚掩着,漏出暖黄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