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柠柠小升初。她小学的成绩并不太好，所以在择校的时候，你们给她安排的学校，她不想去。但似乎你们并不太在意她的想法，还是将她扔进了那所管理严格的全封闭学校。”
顾沉舟起身，走到书桌旁，神色自若的从抽屉里拿了一包烟出来。
他没有点燃，只是拿了一根咬在嘴里，眸光晦涩不明。
“全封闭式的管理，并不适合一个心思细腻，却又极其敏感的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她读了不到半学期，就整宿整宿的失眠。差点忘了，那时候，你和顾明珠，忙着开拓海外市场？江家在当年，已经是京城的中流砥柱了，还是觉得不够？”
顾沉舟永远记得那天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江浅柠入学档案的紧急联系人填的是顾瑾阳的名字，但电话号码却是填的他的。
他也是接到电话的时候，才知道江浅柠出了事。
那时候，他还在上高中。
接到电话后，立马赶到了江浅柠的学校。
原本漂亮爱笑的小姑娘，不过半年时间，瘦脱了相。
她躺在学校医护室里的病床上，脸色苍白。
顾沉舟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不愿意相信，躺在那里的人，是他宠了这么多年的外甥女。
身侧一同前来的还有顾静安，她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到底是成年人，比顾沉舟理智，却还是红了眼眶，她声音哽咽。
“沉舟，先带柠柠离开。”
顾沉舟喉咙滚了滚，少年眼眶通红，他走上前，将江浅柠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很轻，像是他稍微一用点力，她就会碎掉。
不经意间的一瞥，他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道不太显眼的划痕。
后来。
他和江浅柠一起休学了一学期。
陪着江浅柠一边治疗，一边旅游。
他知道，江掣夫妇已无可救药，并不寄希望他们能回心转意。
顾瑾阳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岁，他一把年纪了，头发都白了，怎么也没想到家中小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所有人都在为江浅柠担忧。
除了远在国外，联系不上人的江掣和顾明珠。
“知道为什么我看不惯你吗？”
自那之后，顾沉舟再也没有开口喊过顾明珠一声姐，也没喊过江掣一声姐夫。
他接手顾氏后，隔三差五的给江氏集团找一些事，不会动摇根基，但起码，能让江掣不痛快。
江掣眸光晦涩，眼底一片苍凉，“我和她妈妈不知道……”
顾沉舟嗤笑了一声，他咬了咬嘴里的烟，清隽的嗓音，带着嘲讽，
“她说不愿意去那所学校，你们不知道？搁我这装什么？怎么，现在柠柠长大了，要逃离你们身边了，你们沉睡了二十多年的父爱母爱觉醒了？”
江掣皱了皱眉，不太满的看着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从年少时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她姓江，是我的女儿。”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我记得满18岁就可以自主去改名了？”
顾沉舟说完，站直身体，将嘴里未点燃的烟扔进了垃圾桶里，他转身离开书房，拉开门前，声音冷冽，不带丝毫温度，
“她现在很好，不需要你们迟到，低廉的爱，往后，你和顾明珠，就在无尽的悔意中，度过你们所追求的生活吧。”
顾沉舟走出书房门口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门口，顾瑾阳看着他，爷孙俩四目相对，顾沉舟眼眸里渐渐有了温度。
“你这孩子，是诚心搞事情。”
顾瑾阳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他脸上是一贯的温和，睿智的眼眸里，却带着些许的不赞同。
“爷爷，柠柠马上就要出国了。凭借江家现在的地位，自己女儿要远走他乡，江掣和顾明珠都不知道。他们配做柠柠的父母吗？”
顾沉舟往楼下的方向走，走到楼梯口，还是转了头，看着他此生最尊敬的人。
“您知道的，我这人，护短。柠柠跟着我的时间最多，在我心里，您，岁岁，她，还有爸妈，都是同等的地位。她这一走就是两三年，我不信，您不疼她。”
江浅柠在老宅的时间最多，小时候，她还是很活泼的，在那件事之前，她从来都是笑着的。
“二哥这么多年小心翼翼，不敢迈出那一步，也是因为知道柠柠介怀父母对她的生而不养，她怕自己成为第二个顾明珠。”
顾沉舟说完，提步下了楼。
顾瑾阳转头看着紧闭的书房，无声叹了口气。
那一天，江掣在书房待了一夜。
顾沉舟走到楼下的时候，就听到两声愉悦的笑声，他低垂着眼睫，收敛起了周身的冷意，才走了过去，坐在了池岁身边，手极其自然地搂着她的腰，下巴还磕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看着对面的江浅柠，唇角微微扬起，“你们刚才聊什么这么开心？我在楼上都能听到你的笑声，怎么我一下来，你们就不说了？”
江浅柠伸手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舅舅，我这不是要出去了吗，刚才和岁岁说，要搬去月湖景苑和她住几天，我们打赌，你答不答应呢？”
顾沉舟嗯了一声，却是垂眸看着被他揽住的人，“拿我打赌？”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池岁抿了抿唇，没回头，漫不经心地开口，“有奖励，当作交换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