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拗不过沈璃，只得乖乖地将上衫脱下。
健硕的胸膛前有一条尺长的伤口，已经上了药包扎好，看样子也没有渗血。
果然如他所说，伤得并不重。
但他胸前还有另一条贯穿整个胸膛的伤疤。
以及其他的伤疤。
有些已经痕迹很浅，有些依然显眼。
沈璃不用问就知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这一刻，她湿了眼。
不仅是因为心疼晏清，更多的是为他不值。
他也是人，这一身的伤，当时该多疼。
几乎是在用命来换功勋，可到头来，却只得了个冷血绝情的名声。
偏偏他一点也不在意。
还有昨晚上的所谓的农户。
虽然晏清有伤在身，可毕竟是曾经身经百战的将军。一些毫无功夫的农户，能近得了他的身还伤了他？
怎么想都不可能！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些并不是什么农户，反而是真的想要来要晏清的命。
晏清见沈璃整个怔住的样子，以为自己身上的伤疤吓坏了她，忙将衣服拢好遮住那些伤疤：“都说了，一点小伤。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见沈璃还是沉默。
晏清笑得苦涩：“是不是……被吓着了？”
沈璃回过神来，摇头：“没有，你那道伤疤那么长，当时一定很痛吧？”
晏清的眼一下子就亮了：“阿璃，你是在心疼我吗？”
沈璃别过眼，停顿了几息，还是点了点头：“嗯，是在心疼你。受过那样重的伤，命都差点丢了吧？最后却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杀神。”
晏清的唇角压也压不下来：“别人怎么看都不重要，只要阿璃你不嫌我。”
沈璃见晏清穿衣的动作停了下来，这会儿倒是后知后觉地别开了脸。
脸也忍不住有些发烫。
晏清轻笑了声：“阿璃害羞了？”
沈璃强忍着心里的羞恼之意，瞪他：“赶紧把衣服穿好。”
时间地点都不对，晏清忍下心里的躁意，慢慢将衣服穿回去。
“当年受那伤时，差点死了。也算是幸运，最后只伤了手，捡回了这条命。”
“是那一回伤的吗？”
坑杀上万降兵的那一回。
沈璃没说出口。
但晏清心知肚明。
想了想，晏清再次开口：“阿璃不觉得我残暴吗？不会怕我吗？毕竟，我坑杀过上万降兵，这是事实。”
他的手紧紧地攥起。
就连呼吸，在这一刻也屏住。
沈璃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紧张，素手轻轻地拍了拍他：“晏清，认识你这么久，我觉得我也算是对你有几分了解。
或许你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但是，你一定是一个好将军。你的战士，你的属下都对你如此爱戴。
据我所了解的，你也不是一个易怒且滥杀之人。你当时能做那样的决定，一定是有迫不得已。”
晏清没想到沈璃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从来没在意流言的他，此刻听着沈璃轻言细语的安慰，望着她那双真诚的眸子，竟然也觉得眼眶有些潮热。
他狼狈的别开眼，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什么也没办法说出来。
沈璃自是将晏清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她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唇，柔声道：“不想说，不方便说，就不要说。晏清，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总是相信你的。”
晏清哑声道：“好。”
沈璃转头又问起昨天那些农户的事，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大部分是农户，但是中间应该掺杂了其他的人。我已经让谢五去查了，应该很快会有结果，你不用担心。”晏清安抚道。
沈璃点头：“有你在，我倒是不担忧。就是他们之后会不会大量反扑？”
晏清摇头：“应该不至于，不过我已经让谢六传信召集人手，会在前方百里左右等咱们。到时候远远地缀着咱们。没事的。”
“就是今日路上怕是会有些赶，咱们尽量赶到百里外才好。”
沈璃诧异地看了晏清一眼，点了头。
没想到，晏家在离这百里之地竟然也有人。
不过转念一想，好歹也是顶级勋贵之家，总不可能一点底牌都没有的。
*
谢三远远地瞧见沈璃这么快就从马车里钻出来，惊了惊。
等人走远后，他快步上了车，见他家爷衣衫整齐地坐着。
有些摸不透了。
这是……他家爷倔起来了根本没脱？
还是……他家爷不行？
“爷，您昨儿是不是伤到了……嗯……”
那种地方？
谢三觉得问不出口啊完全，虽然他也是男人。
晏清抬头皱眉看谢三：“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谢三心一横：“您昨儿，没伤到命根子吧？若是伤到了，您一定要说。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我先前可是听到了，沈小姐都让您脱了……这……这么快……不对吧……”
“滚！”
“啊……爷……爷……您下手轻点儿啊……”
惨叫声响彻天际，惊起一堆鸟儿。
另一辆马车里，念哥儿揉了揉眼：“是谢三叔叔，娘，谢三叔叔是不是被打了啊？我要去帮他求情。”
话虽然如此说，可沈璃分明在念哥儿的眼里看到了兴奋之色。
这怕是去看热闹的吧？
沈璃一脸无语地将念哥儿箍在怀里：“没有吧？应该是做噩梦了。念哥儿，赶紧洗漱。早上咱们简单吃点儿，然后再去和干爹玩，好不好？一会儿又得赶路了。”
念哥儿噘着嘴，闷了许久才点头。
沈璃好笑，也不戳破他。
因着昨晚的事，一大早也没人有心思起火做饭。
沈老爷子让人吩咐下去，都简单地吃点干粮就赶紧赶路。
最起码，安全地过了那土匪窝才算数。
没人有异议。
*
提心吊胆地过了那土匪村，众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沈璃更是直接靠在马车壁上昏昏欲睡。
昨晚上是真的没睡好，即使是后半夜，也是一直迷迷糊糊的。
睡得正香时，车猛地停住。
沈璃一下子就被震醒。
“怎么回事？”
锦月正要下车查看，就听见了蒋月的声音：“阿璃，小侯爷的人在那土匪村里寻着了个书生，听说了你，嚷嚷着要见你。”
沈璃一脸莫名地掀开车帘：“书生？要见我？”
“是。说是姓谢。”
沈璃在脑子里将“姓谢的书生”过了许多遍，也没记起是哪个。
干脆直接下车往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