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老鼠大王三更)今夜本该是一个欢声笑语的夜晚。
众人聚在一起,高兴的庆祝。
得知李如也成为了神王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认为有了谈判的资格,心神大定。
可李讲却与几人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宴席。
“师父,你要去哪?”林晏不放心,追出来问李讲。
唯有他们几个去过归墟的人,才知道李讲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孔桓他们知道的事情终究是太少了,而且,光有李如也一人坐镇,不一定够,我得离开书院一趟。”李讲道。
林晏如今已经称得上是李讲的心腹,很多事情都可以直接与他交代,商量。
“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林晏道。
“不了,那地方,你可不喜欢。”
李讲笑笑,婉拒了他。
他离开了此地,来到一个无人之处,这里是一片碑林,放眼望去,无边无际,葬着的都是在灭道一战中死去的人们。
包括前院长,齐求正。
“如果这一战我们输了,那会不会有人为了活下来,跳出来站在清罪军的一面呢?”
李讲说着说着,忽然怔住了。
他想到了华山书院,想到了那位名字如女子一般的圣子,石黛雨。
原来,这就是华山书院仇视其他书院的原因。
李讲摇头失笑,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冰凉的骨哨,放在嘴边轻轻的吹响。
哨音尖锐,阴森诡谲,吹起来不到片刻,地面之下便渗出了丝丝缕缕的冥雾。
雾霭越来越浓,越来越重,渐渐传出一阵清澈的流水声。
李讲抬头,看见一条小小的竹筏,从河面上缓缓驶来,上面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提着引魂灯,面目被混沌雾霭所笼罩。
“齐公,好久不见。”李讲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冥哨。
上次的见面,太过匆匆,根本就来不及问好,便草草结束。
竹筏上,齐景寰低下头颅,躬身道:“地府摆渡人,见过大司命。”
李讲一怔,一边走上竹筏,一边说道:“如果你早就知道我会是大司命,你当初就不应该称我为李讲。”
“既然你知道我是李讲,那你就不应该称我为大司命。”李讲平淡的说。
这番话有些别扭,有些晦涩,但齐景寰却知道李讲的意思。
“起初,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
齐景寰沉默片刻,抬起引魂灯,驱动竹筏,道:“我负责接引亡魂,每天见的人太多了,百万?千万?数不胜数。”
“而在仙古,我只见过你两面,记忆中的容貌早已模糊。”
“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李讲好奇地问。
“事实是,我并没有认出你。”
齐景寰道:“我有严重的脸盲症,之所以知道了你的身份,那是因为蒋子文认出了你。”
李讲老脸一黑,如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位秦广王对他格外不待见了。
或许,在他进入地府的时候,秦广王就已经认出了他,所以才刻意揉搓,折磨。
“真小心眼。”
李讲撇撇嘴说:“只不过在仙古交了一次手而已,至于记恨我这么多年吗?”
齐求正哑口无言,是交手一次那么简单吗?
那一战,李讲将蒋子文的生死簿烧了一半,除了放走了三十万镇西军的魂魄,还有一群收押在内,穷凶极恶的罪人。
那段时间,李讲倒是轻松了,享受光环与荣耀,得封大司命,在望京城备受推崇,门庭若市,春风得意马蹄疾。
可蒋子文,却遭受土伯的处罚,在外面流落了千年,方才将屁股擦干净。
这里面的辛酸苦楚,几行字是说不清楚的,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
也难怪蒋子文记恨李讲多年,一看到他便迫不及待的报复了。
竹筏破空,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环境如同潮水般退去,光影变幻。
很快,竹筏慢了下来,李讲的面前出现了一座鸟语花香的世界。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土伯的地方,凉亭里,怀抱着谛听的地藏王菩萨微笑看来。
在其身旁,牛首虎目的土伯身披黑氅,腰身如松,挺立端茶。
“土伯,大司命来了。”摆渡人低头行礼。
“嗯,你下去吧。”
土伯将茶一饮而尽。
“是。”
摆渡人转身离开。
李讲从竹筏上走下,大步跨入凉亭,心态大不相同。
上一次他前来,是以棋子的身份,任人摆弄,只能在夹缝中寻找一线生机。
而这一次,他终于成为了棋手,哪怕相比地藏王菩萨与土伯而言,是一位很弱的棋手。
但棋手终究是棋手。
与棋子不同,他终于拥有了平等对话的资格。
“大司命,好久不见。”地藏王菩萨凤眼狭长,丰神俊朗,微笑着致意,风采与仙古时期无二。
“二十年了,确实好久不见。”李讲落座,道。
“可不是二十年。”
地藏王菩萨雪白的手从谛听的脑袋抚到尾巴,淡然道:“对我们而言,之前见的,是李讲。至于大司命,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万年没见了。”
对于李讲而言,是先成为了李讲,然后再是大司命。
而对于这些从仙古活到当世的老怪物而言,先是大司命,才是李讲。
他们分的很清楚,所以在面对李讲与面对大司命的时候,姿态存在天壤之别。
“你来找我,所为何事?”土伯开口,瓮声瓮气。
“都是千年的狐狸,土伯道友何必装傻?”
李讲道:“我要问什么,你知道的,还请告知于我,免得我多跑几趟。”
地藏王菩萨怀中的谛听闻言心惊肉跳,暗想真是真是不同往日了。
当初在这个凉亭里,李讲虽然也是一副不卑不亢,桀骜不驯的样子。
可是,结果还不是土伯叫他做什么,就做了什么?
然而,现在……
李讲居然敢称呼土伯为“道友”了!
这说明什么,在他的心中,两人居然已经是平起平坐的存在。
凭什么?怎么敢的?
谛听心中骇然,这位可是冥界说一不二的主宰,回顾当年仙古,也就只有北帝等屈指可数的人,敢这样同辈论交。
连一些仙尊,都不配,更不敢这样对土伯说话。
李讲不过是一个教主,就敢如此放肆,他难道就不怕土伯发怒,将他的灵魂拘下,治一个大不敬之罪,送入十八层地狱吗?
谛听两只耳朵缓缓竖起,他的老毛病犯了,此刻心底痒痒,迫不及待想要听听李讲的心声。
可下一秒,一双大手便覆盖在了他的耳朵上。
地藏王菩萨对其缓缓摇头,嘴巴嗡动,没有出声:
莫要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