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公子！”
溟幽长老苍老而毫无波澜的传音在识海响起，“无极城敌意深重，揽星阁之宴，恐有蹊跷。”
“呵呵...无妨。”
溟沧神色淡然的回应，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只有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微微收紧，指关节在玉质扶手上压出极淡的白痕。
“就算有楚家圣祖那尊轮回真仙在，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我动手。”
“但这恨意，正好可以利用，恨意越深，越容易在某个点上失控、暴露。”
他幽深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精芒掠过，只有愤怒的猎物，才会失去理智并露出破绽。
揽星阁顶层，云海依旧翻涌，星光依旧璀璨。
巨大的玉案上珍馐罗列，灵光氤氲，然而此间的气氛，却比外面凝固的氛围更加的沉重。
上古神宗乾坤剑宗宗主徐衍，一袭玄青长袍，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如同戴着一张冰冷僵硬的面具看着对面的溟沧圣子。
徐衍举起玉杯，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刻意拉开的距离感。
“溟沧圣子远道而来，老夫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听闻圣子这些年来想要游历我人族五域，愿代表天妖圣族与我人族互通有无，和谐相处，老夫敬佩不已。”
“如今既然到了无极城，老夫自当略尽地主之谊。”
“圣子殿下，请！”
徐衍将杯中仙酿一饮而尽，言语客气，却又带着一丝疏离。
“徐宗主客气了！”
溟沧缓缓起身，姿态依旧无可挑剔地优雅，微微躬身还礼。
“人族五域，人杰地灵，大道昌盛，沧此番游历，亦是奉族中长老之命，学习观摩，能得宗主拨冗接见，已是幸事。”
他的话语谦逊依旧，仿佛根本感受不到席间众人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排斥之意。
然而，他的余光扫过席间众人时，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在座的人族强者，数量不多，但气息强大，皆是浩云州长生世家，万年大教的执掌者或太上长老。
他们沉默地坐着，如同一尊尊冰冷的石像，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甚至无人主动举杯。
目光锐利，亦或是深沉如古井，面对溟沧和他身后的长老护卫，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警惕。
空气中弥漫着灵压的暗流，虽未爆发，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溟沧身后，那几位气息渊深的圣族护卫，脊背挺直如标枪，垂于身侧的手指微微蜷曲，体内力量隐而不发，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突变。
自从异族妖皇御令轰传天下，异族大军大肆屠戮人族之后，身处人族地域的异族便处境艰难。
那些尚未参与当年血案的族群还好，那入侵人族四域的皇族与王族，几乎不敢再踏入人族地域。
否则便会遭遇到层出不穷的意外与暗杀。
要不是溟沧乃九大太古圣族之一的天妖圣族使者，根本不可能得到人族势力的接待。
哪怕只是虚情假意的客套而已！
溟沧的目光，最终落在对面那位身着红色莲纹道袍的老者身上。
那是镇守中天域的两大不朽圣地之一，梵天圣地的外门长老，林千嶂。
然而面对溟沧这位天妖圣族的使者，素来以脾气刚猛暴烈着称的林千嶂此刻却像一座沉寂的火山，没有任何的表情。
只有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溟沧颈侧露出的鳞片，那目光中压抑的恨意与杀机，几乎要化为实质。
溟沧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一丝对不朽圣地的敬意，主动开口道：
“久闻梵天圣地的《梵天葬世红莲书》乃破邪诛魔，焚厄消灾的无上大道之法，神威浩瀚无穷，沧心向往之。”
“不知此等煌煌天威，修炼之时，可会对修炼者自身神魂造成负担？”
“毕竟葬世红莲业火，至凶至阳，反噬之力亦非同小可。”
溟沧问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一个对人族无上大道之法充满了好奇的后辈，甚至带着一丝对修炼者安危的“关切”。
此言一出，席间本就凝滞的气氛骤然又冷了几分。
林千嶂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根本没听见溟沧的话。
他捏着手中的玉杯，不断的摩挲着，杯中的灵酒却纹丝不动。
足足过了三息，就在溟沧脸上的笑意几乎就要挂不住时，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溟沧。
“天妖圣族乃是九大太古圣族之一，圣族神通，玄妙莫测，想来远胜我梵天圣地的《梵天葬世红莲书》。”
林千嶂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林家的微末小道，不敢污了圣子之耳。”
“至于至凶至阳引发的反噬之力嘛...呵...”
林千嶂眼中露出一丝讥讽之色，目光扫过溟沧身后的那位溟幽长老。
“比起某些异族动辄屠戮亿万生灵，引动天地泣血的业力反噬，区区葬世红莲，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锤炼道心，消除无边业力的小道罢了！”
林千嶂的话语如锋利的刀刃，直指十多年前几大皇族在太古圣族的默许下，对人族犯下的那场滔天罪孽！
席间瞬间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千嶂和溟沧的身上。
乾坤剑宗宗主徐衍脸上那坚硬的笑容悄然消失，死死的盯着溟幽长老，放在腰间神剑上的手悄然握紧。
溟沧身后的溟幽长老气息骤然一凝，如同即将出鞘的凶刃，散发出一股恐怖的威压！
溟沧脸上维持的温润笑意，第一次出现了凝滞，放在袖中的双手，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一丝冰冷的刺痛传来。
林千嶂的话不仅是对他所闻之事的婉拒与嘲讽，更是对他身为太古圣族使者的羞辱！
原本他还想以言语试探一番人族不朽圣地对异族的态度，以及打探人族圣地最强大道之法的隐秘。
结果却被区区一个圣地外门长老当面嘲讽！
虽然人族称他为圣子，只是对他身为太古圣族使者身份的尊称而已，并不代表他真是天妖圣族的圣子。
但哪怕他只是天妖圣族所派出的使者之一，那也不是人族能够羞辱他的理由！
要不是出发前族中长老曾告诫他，人族楚家圣祖乃是一尊登临绝巅的大成境诛天至尊，万万不可轻启战端。
就凭林千嶂今天所说的话，将林家屠戮十次都不足以解他的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