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没四天了？”黎婂玥猛地抬眸看向舒青源：“你把话说清楚。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昨天离开的时候，你妹妹还有至少五天可活，不过一夜之间，你们到底是怎么将人折腾得只剩下一天的？”
原本说的有五天，今天过去还有四天，可现在，四天没有，就剩下今天。
昨天她都说了好好将养，现实呢？
舒青源的脸色有些说不出的难看，眼中那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再开口，哽咽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埋怨。
“还不是怪我爹，我和娘本来已经商议好了，决定冒险一次，但是，我爹不信，甚至还把我和我娘大骂了一顿。说我们是胡闹，应该听太医的。然后，他直接令人去请了太医。”
“太医来了，就算治不好，也不至于将人折腾得不行吧？除非……”黎婂玥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大胆的猜测。
她的话没有说完，舒青源就继续了：“那太医非要说我妹妹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本就没有什么异物在肚子里，他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诊断没有错，直接伸手就在小芸那肚子上按压，我和娘第一时间冲上去阻止，但也来不及了。”
黎婂玥：“……”
有一句脏话，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草！
忍不住啊！
“你爹是吏部尚书吧？他这个官是怎么当上的？他的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吗？或者，全部是草？”
墨衍嘴角抽了抽，心中微叹：娘子又要开始骂人了。要是那位舒尚书在这里，必然会被怼得吐血。
他伸手为黎婂玥顺背：“娘子，莫生气，气坏了我会心疼的。你不是常说，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对！”黎婂玥当即重重一拍马车壁 ，沉声道：“怎么着，也应该是让那个蠢货自己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没道理我来为他买单。”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向舒青源了解其妹的情况。
墨衍的注意力则全是在黎婂玥的身上。
这会儿，舒府芸院里，沐含烟一巴掌甩在自己夫君的脸上，一脸愤怒地骂道：“你现在满意了？明明咱们芸儿可以有活的机会，你却将她生生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她瞪圆了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舒尚书自知这次自己理亏，再加上沐含烟有一个强大的娘家背景，饶是他心里很是愤怒，依旧是不敢打回去。
又或者，是不忍，也是心虚。
他与夫人的感情向来很好，这是第一次看到沐含烟如此崩溃。
他想要安慰，可是，他才伸出手，沐含烟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说：“如果芸儿活不了，那我也不活了。”
“不行！”舒尚书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但不难看出他的心慌。
他说：“含烟，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将芸儿救活过来，张太医不行，那我就去请旨请最好的太医来治，总会有办法的。”
沐含烟压根儿就没有再理会舒尚书。
她爱这个男人，这么多年来，她处处以他为先，倒是让他以为所有的事情只要他一个人做决定就好。
明明女儿病倒那么久，太医院里能请的大夫全部都请过了，现在再请来又有什么用？
不就是嫌弃黎婂玥年纪轻，名声不好，对其不信任？
诊治病人，却让人只剩下最后一点气的太医吓得腿都软了。
虽说大家都知道床上的女孩活不了几天，但家里人就没有能接受那本就不多的时间直接缩成了一天，这一天里，可能随时都会毙命。
他本能地想要离开，可沐含烟怎么会让他走？
她冷冷地瞪着张太医，咬牙切齿地说：“你把我女儿害成现在这个样子，居然还想走？你有把我放在眼里吗？我告诉你，因为你最后的那一按，让我女儿可能随时丧命。你最好能够祈祷她活下去，否则，我必要你为我女儿陪葬 。”
“舒夫人，你这样未免有些太过？”张太医皱眉，不满了：“我是太医，我是来救人的，我当然也希望人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好起来，可她的身体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又不是我故意杀人，你让我为她陪葬 ，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我太过？你不是故意？”沐含烟气笑了，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杀气：“张太医，你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没数？你凭什么以为就那么按两下就能确定我女儿肚子里有没有异物？”
“我是行医多年的大夫，自有能力。你不信我也就罢了，居然去相信一个乡下来的野妇人。”张太医被骂得不行，一个刺激下，也是没有了顾忌：“她拿什么跟我比？我若是都救治不了你女儿，她也一样不……啊……”
“砰……”
其话说到最后，完全还没有 说完，声调就变了。
沐含烟和舒尚书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便听见了重物砸落在地的声音。
“身为一名太医，不想 着怎么提升自己的医术，怎么能够花最短的时间救人，还在明明做错了事情以后不停地狡辩，甚至还看不起人。”
墨衍一脚踩在张太医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屑。
“你一个技术不行，品行不行，啥都不行的烂人，凭什么跟我娘子比？”墨衍冷哼：“她是我墨衍的正妻，更是我墨衍此生唯一的妻，是举人娘子，是皇上承认的外甥媳妇儿，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拿什么跟我家娘子比？”
张太医惨白着脸，不敢多话。
自看清黎婂玥那一张脸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特么简直跟舒尚书的夫人，以及镇国将军府的那一位夫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黎婂玥和沐含烟站在一起，谁都会忍不住怀疑她们是母女。
事实上，张太医也真那样以为了。
虽没听过舒尚书还 有流落在外的女儿，亦没有听说过镇国将军府有哪一个女儿与那位夫人极其相似，但，就这张脸，也让人没法否认她的身份。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是皇上都承认的外甥媳妇儿。
他们若是要追究，那他真的是离死不远了。
他前所未有的后悔。
为什么要嘴贱？
没有人理会他！
黎婂玥进来之后，直接走到床前查看小姑娘 的情况。
好家伙！
她只想说好家伙！
那异物已经到了一个最是危险的地方。
如果不抓紧时间处理的话，人还真的就活不过今晚了。
“夫人，你女儿的情况确实是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现在，我们只有一种选择：手术！”黎婂玥将自己列好要准备的东西清单拿出来，道：“半个时辰内，将这单子上的一切东西准备好，可有问题？”
“手术是什么？这些……”舒尚书上前拿过清单，看着单子上 的东西，直接问。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手中的清单就被人抢走。
他骤然抬眸，猝不及防地看到自家夫人沐含转身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亲儿子 ：“源儿，这些东西都是关乎你妹妹生死的，你亲自去准备，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知道吗？”
“娘放心，玥姐姐放心，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清单上的东西给准备好。”舒青源接过清单，应声离开。
之前在来的路上，舒青源就将对黎婂玥的称呼给改了，他叫得自然，黎婂玥也没有反对。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沐含烟心里期待又紧张。
她本能地看向黎婂玥，眼中说不出的歉意：“对不起！我……”
“多的话，你就不要说了。”黎婂玥打断沐含烟的话，道：“来的路上，令公子已经将其所有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我。”
“你方才说的手术，到底是什么？”舒尚书有些不死心地询问。
他从来就没有听过这样的词。
黎婂玥扫了舒尚书一那些人，沉声道：“你脑子里的积水该清清了。”
“什么？”舒尚书顿时就懵了，他想要听的可不是这个。
不是，她几个意思呀？
“你不信任我，我可以理解，毕竟，你没看到过我出手救人。你要重新找大夫医治，也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多请几个大夫来看看，再好好地商议怎么个救治法，我都敬你是一个好父亲。结果呢？你请的这都什么玩意儿？大夏国什么时候变成了垃圾收容所 ？”
黎婂玥被舒尚书给看得不舒服，心里之前就压下去的火气在这个时候升腾起来。
她冷冷地盯着舒尚书，直接开怼。
她不仅全盘否认了张太医的本事，更是将张太医和舒尚书都给骂成了垃圾。
舒尚书那脸色呀！
阵青阵白，可当真是精彩。
张太医的脸色更是难看，看着黎婂玥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凌厉，愤恨到想要弄死她。
他还没来得及对称婂玥下手，胸口压着的那一只脚果断地加了力道。
剧烈的疼痛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他的脸，顿时痛得扭曲。
他回眸看着墨衍，下意识地想要求饶。
可惜，墨衍是一个字的废话都不想听他说，对方一抬眸，他立刻道：“你再敢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家娘子，那么，我不介意现在就挖了一的一双眼睛。你也不要想着去告状，你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太医，而我则是皇上的亲外甥，你猜，如果事情闹到皇上那里，他是帮你呢？还是帮我呢？”
说完，他就收回了视线，迅速走到黎婂玥的面前，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无比温柔地说：“娘子，都说多少次了？你若是要拿什么东西，直接叫我。”
“相公，这又不是什么很重的东西，我拿一下也不会怎么样。”黎婂玥道：“我要先给小姑娘 确定一下身体的具体情况，要确定那个异物的位置，还要考虑好一会儿怎么下刀。”
“下刀？”舒尚书顿时震惊：“你想要对我家芸儿动刀？”
“你闭嘴！”沐含烟狠狠地瞪了舒尚书一眼，道：“你给我老实呆着，不许再说话，更不许再插手芸儿的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夫人……”舒尚书的脸色更难看了。
然而，沐含烟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看向黎婂玥，郑重道：“墨夫人，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去做吧，我都没有意见，哪怕是真的不能再挽回芸儿的命，我也感激你！”
在这样的时候，黎婂玥出手，很有可能讨不得半点好，也有可能直接将人送入鬼门关，对她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挑战。
墨衍伸手将人拥入怀中，温柔地加油打气。
“娘子，我一直都相信你是最厉害的，你放手去救人，我在你的身后，一直陪着你。”
在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我就在你身后一直陪着你，只要你转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
黎婂玥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
“相公，我知道！”
是的，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决心，你都会支持我，一直站在我的身边。
明明充满了悲伤绝望的现场，愣是飘满了浓郁的酸味。
墨衍松开黎婂玥，黎婂玥转身，继续给床上那瘦削的小姑娘检查。
她一边查，一 边在脑海中飞速地计算着。
“东西拿回来了。”
舒青源去而复返，将黎婂玥要的东西双手奉上，不停地喘气。
“我妹妹就辛苦玥姐姐了。”
“你叫我一声姐，我肯定不能让你失去当好哥哥的机会。”黎婂玥道：“你去一边休息吧。”
她将舒青源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摆好，然后消毒。
“相公，你来帮我！”
“好。”墨衍上前，学着黎婂玥的样子，把自己先给消了毒，然后道：“我一会儿给你递东西？”
“对！”黎婂玥道：“夫人，麻烦你们先出去，我现在要开始救人了。”
“是。”沐含烟向儿子使了个眼色，一人拽舒尚书，一人拖张太医，迅速退了出去。
屋内恢复宁静，黎婂玥握着手术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待吐出这口气，她手中的刀已然划开了小姑娘的腹部，鲜红的血，立刻喷了她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