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条件有限，黎婂玥就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从拿起锤子的那一刻， 她就进入了手术模式。
所有的动作都是刻在脑子里的，整个身体形成了肌肉记忆。
敲断长歪的骨头，切开皮肉，处理敲断的骨头，正骨……
每一步，她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差错。
墨衍是局部麻醉，腿没有知觉，身体是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局麻的原因，他的五感反而更加清晰了。
锤子敲碎骨头的声音，刀子切开皮肉的声音，钳子夹骨的声音……
每一种声音，他都听得无比清晰，头皮一阵阵发麻。
垂首看黎婂玥，她低垂着头，双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他的脚。
她全神贯注，与平日里撩他的黎婂玥，与驴弟弟的黎婂玥，与凶悍的黎婂玥，与……与他以往看到任何时候的黎婂玥都不同。
这个时候的她，多了几分温柔，更让人移不开眼了。
屋内的光线暗了，黎婂玥立刻在屋内燃起油灯，然后，继续为墨衍处理腿。
三个时辰以后，黎婂玥包扎好伤口，这才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冲着墨衍笑道：“很成功！咱们好好养着，三个月之后，你就可以如正常人一样走路。”
“辛苦娘子了？”墨衍道。
他伸手，想为黎婂玥擦擦汗，轻抚她略微苍白的脸。
奈何，他现只能躺着，完全够不着黎婂玥，只能收手。
黎婂玥见着，直接把脸凑了过去：“相公想摸我的脸，直说便是，这伸出来的手，咋还收回去了？”
她握住墨衍的手，覆在自己脸上，双眸中满是笑意。
她是真的有些累，不过，想到墨衍很快就可以如正常人行走，又觉得所有的累，都是值得的。
“累了就早些休息。”墨衍说：“这几个月，我会好好养身子，家里的事，就劳烦娘子和爹娘了。”
“你现在不能动，我去外面拿夜壶和盆子进来，你要是想拉屎撒尿的，都叫我。”黎婂玥说：“在你的腿能动前，就让我来伺候你吧。”
墨衍：“……”
他为什么有种娘子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的感觉？
拉？撒？他一条腿，两只手，应该还是可以撑住去的吧？？
黎婂玥拉开门，黎父和黎母立刻走了过来：“怎么样？”
他们在门外听到那一会儿敲，一会儿打，一会儿割的声音，整颗心都是悬着的。
一等几个时辰，他们也是不敢离开半分，更不敢去睡，就怕里面出啥事。
黎婂玥走远了一些，才对跟过来的黎父、黎母道：“爹，娘，你们不要担心，很成功，只要好好将养，阿衍在三个月之后就可以如常人般行走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黎父皱眉。
黎母也是不敢相信：“我还从来没有听谁说过这瘸腿还有能如常人走的时候。”
“爹、娘，我何曾骗过你们？”除了她不是他们亲生女儿这件事。
黎父道：“如果他真的可以如常人般走路了，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对你和你们未来的孩子，也是好事。”
“他最近是不是不能动了？”黎母问。
虽没见着女儿怎么做的，但都刀子、锤子地上了，那条腿指不定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是的。”黎婂玥说：“先让他躺几天吧，我明天卖完糕点去给他定做一副拐杖，后面我和爹不在的时候，他可以拄着拐杖行走。”
“嗯。”黎母道：“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会照顾好他的。”
“他如果想上茅房的话……”
“我会去旁边请东子帮忙的。”
黎婂玥没说完，黎母就接过话头，显然是早打算好的。
黎婂玥点头：“好！”
顿了一下，她又道：“娘，既然咱们要找东子哥帮忙，那明天你给他们送一只烤鸭过去。”
崔婶子家都是实在人，之前给他们送了蛋糕和面包过去，他们还盘子的时候，就给装了一盘烧肉。
后来，没啥事，黎母也不给送了，省得崔婶子再给他们东西。
这一次，黎母却是点了头：“好。”
“爹、娘，早点去休息。”黎婂玥劝道。
“你多注意衍儿的情况，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就来敲门。”黎父道。
他以前打猎为生，跟妻儿的沟通都不多，这几天跟女儿一起做生意，感情反倒是好了很多。
“嗯，会的。”黎婂玥没有客气地应下了。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去叫爹娘。
目送黎父、黎母回了屋，黎婂玥也拿着尿壶和盆子进了屋。
这可是她特意买的呢！
屋内烛光摇曳， 墨衍躺在床上，视线却是一直在门口。
“阿衍，你想撒尿，还是想拉屎啊？”黎婂玥快步走过去，关心地问。
墨衍：“……我不想拉，也不想撒。”
“你想！”黎婂玥上前，直接掀开墨衍的被子，伸手为他脱裤子。
墨衍眼疾手快地按住黎婂玥的手：“婂玥，不要闹。”
“阿衍，咱们可是合法夫妻，天天睡一起，都不知道深入交流过多少次了，你还不好意思了？”黎婂玥说：“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乖一点，撒完我们就睡了。”
“我现在真不想。”墨衍按住黎婂玥的手，半点不松手。
黎婂玥继续哄：“你现在不撒，晚一些会想的。”
“晚一些想了，我再叫你，现在真没有那意思，你就算是把我家兄弟放出来了，他也只能在外吹冷风，尿不出来呀！”墨衍道。
“现在吹的，明明是热风。”黎婂玥纠正。
“嗯。”墨衍顺着黎婂玥的意思点头，低声道：“咱们先睡可好？要是晚些时候兄弟真有了尿意，我再叫你，可好？”
“好吧。”黎婂玥不再执着，而是翻身上床挨着墨衍，拉着他的手，道：“麻药劲过了以后，你的腿会很痛，如果忍不住，就叫我，我给你吃一点止疼的。”
“好。”墨衍点头。
黎婂玥靠着墨衍，闭上眼睡了。
墨衍垂首看着黎婂玥，半点睡意都没有。
麻药的劲儿慢慢过去，他的腿开始疼了起来。